钱昭见了来人，更是惊骇，用力挣开他，倚到牧槿身上，转开脸道：“我有些不适，失陪了。”说完仓促而去。
钱昭觉得他自谦，瞧了瞧座钟，道：“下快些就行了。王上请执白。”说着在炕上坐了，将装了白子的棋盒推给他。
“看倒是看了……”她也停下喝茶，半晌后指着旗盒道，“王上您瞧，这一盘棋，棋子产于云南，棋盘的花梨木约莫是安南所出，而这黑漆点螺棋盒倒是日本泊来。所谓‘溥天之下，莫非王土’的确就是梦话。”
多尔衮见她掉头就走，竟跟了上去，道：“我想过继七阿哥。”
多尔衮挑眉道：“你是说我待劳亲不好？”劳亲是阿济格第五子，五岁起便抱来睿王府，养在大福晋身边，现在大了又娶了亲，便分出去赐府而居。
“从速交去。利倒霉的也不消管。”现在最恐招惹是非，财帛不过身外物。他靠着炕桌，环顾宽广的暖阁里金光灿灿的陈列，俄然道：“这燕京啊，到底比盛京强。”
多尔衮用手指逗着婴儿，笑道：“七阿哥认得娘呢。”
济尔哈朗摸了摸头顶，叹道：“今后恐怕就闲啰，我这辅政王约莫也当不长。”
他看着她愣了愣，一时忘了答话。
遏必隆跟在他身后，还想再说甚么，却被他客气地送走。
“嗯。”多尔衮回他一个鼻音。
“她们在给七阿哥沐浴。”先开口的是摄政王殿下。他有几个月没见过钱昭，她此时刚出月子，穿一件柳黄云缎袄子，比之孕时清减很多。
多尔衮提起一粒白子，回道：“遭遇不幸要忍，一帆风顺更要忍。不但要忍失利时的焦心摧折，更要忍大功胜利时心中的贪欲。”他看着盘面很久，棋子终落不下去，便弃在手边棋盒里，道，“我输了。”
钱昭见他看棋盘，便道：“王上若得空，不如手谈一局？”
“王上与豫亲王筹议便是。”钱昭并无贰言，看他没有要走的意义，只好道，“王上如不嫌弃，请书房稍坐。”
老寺人答：“还差些数，明儿应能备齐了。主子，这利钱来年朝廷能赖帐不？”
摆好座子，由多尔衮先手，两人便对弈起来。为着省时，钱昭下得很快，几近不假思考就落子。初时她摸索了几手，多尔衮的回应非常古怪，倒是让她当真起来，觉得他的棋路别辟门路。十几次合后，她便知他所谓“尔尔”的程度也不过自夸罢了，底子能够算是不会。
“你如何了？”多尔衮见她神采极差，上前便要扶她。
多铎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，落空的手攥拳砸在柜上。“砰”地一声，吓得刚刚才止了哭声的婴儿又嚎啕起来。
钱昭点了点头，便无话说。
孩子约莫能感受母亲的味道，舒畅地咕哝着，伸展动手脚。
老寺人陪笑道：“王爷心宽，您是当大事的，今后皇上还指着您呢。”
多尔衮皱眉睨着他，道：“你不是嚷着要回盛京嘛，争这个做甚么。”
钱昭心道，谁要跟臭棋篓子下，您另请高超吧。故而只对付地笑了笑，并不答复。
济尔哈朗摆了摆手，禁止他说下去：“此人那，就得适应时势。逆势而行，必不成为。”说完背手走出暖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