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去则是多铎的祖父曾祖高祖及太高祖的牌位,固然礼节分歧,但用心与否却大不不异。在此一事上,翁婿二人的设法竟甚为相合。
庙见原要先祭舅姑,但先帝皇太极首当其冲,不得不依礼三跪九叩,多铎内心不情不肯,可明面上的礼数倒是不容有失。
多铎只听她为不成闻的一声轻叹,两人遂行三跪九叩大礼,起家后上香毕,多铎还冷静凝睇了牌位好一会儿,才移往下一室。
钱昭回道:“我是没去过,我家也不设祠堂家庙。”
钱昭却想起乌珠沁穆草场上的雪,不答反问道:“你说过辽东雪大,马蹄踏下去,拔不出蹄子来,便是如此吗?”
钱昭当时不明白,现在却懂了。
“我爹信上帝,教义所规。”钱昭答道。实在钱父并未受洗,只是对耶稣会士所传之教有些兴趣。他是离经叛道的本性,对于虚礼极是不屑,不祭先人总会被人诟病,便推说入了上帝教。江南皈依上帝教的文人仕绅很多,倒也不会惹来公愤。
有机遇?钱昭一笑转头,提着袍摆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。多铎两步追上,搀着她咬耳朵道:“每年入秋都要奉皇上出内行猎,来岁我们一块儿去玩。”
钱昭只见殿内格了很多间,便转头问礼官:“前明的历代帝后的神牌可还供奉着么?”
多铎皱眉道:“赶明儿也得把这儿修一修。”
多铎向她道:“传闻你们汉人女子不进宗祠。”
亲王与福晋的仪仗从王府开到宫墙之下,都留在了神武门外。钱昭单手挑起轿帘瞧外头,多铎见她眼带笑意,不由问道:“笑甚么?”
多铎点了点头,携了她手跨入前殿。
他揽了她道:“对,也不远。累么?上午完事以后,就能歇歇了。”两人说着随内侍朝两位太后所居宫室而去。
倒是那带路的寺人陪笑道:“禀福晋,您有所不知,宫里铲冰都在雪停以后,位育宫之南多是调护虎帐来做,主子们则尽管打扫后廷。今儿是豫王爷与福晋庙见大喜之日,太后懿命,令主子等务必清出一条道来。”
雪下了整夜,至凌晨一向未停,只是比昨晚小了些。
多铎接过牧槿刚伸开的伞,遮在她头顶,笑道:“你要同甘共苦,我怎会拦着,走吧。”
钱昭还未说话,多铎便抢先道:“哦,两位太后拳拳珍惜之意,臣感激涕零,待会儿便去乾清宫谢恩。”
父亲一愣,抚着她头顶大笑道:“哈哈哈,昭儿说得好,这又是世人虚假之处,若说血脉之亲,祖家和娘家各一半,怎可厚此薄彼。所谓五世的先祖,母家世系之亲早就丢了,如此尊父而贱母,岂不是不孝之极!”
雪积得已有尺余,五尺宽的路不知要多少仆人彻夜打扫,她忍不住道:“宫内除雪可也是件苦差。”
钱昭心道,这孝子念着给父母修行宫,也不想远在盛京的福陵还在筹钱重修,因而安抚道:“这也是该尽早筹算的。福陵昭陵预算如不足,倒是这两年便可完工。”
多铎牵了她的手,道:“不冷么?”
出得殿外,多铎见她脸上犹有笑意,便问:“如何了?”
钱昭抿唇不答,对着抬轿的寺人号令道:“停。”她自撩了帘子出来,对多铎道,“我跟你一块儿走着。”
多铎不料她还记得此事,笑道:“刚才但是爷给你拔的蹄子!”说着把已失了暖意的十指往她脸上按去,又道,“辽东雪可比这深多了,密林里能把你全部埋出来。那太冷,你这娇滴滴的可受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