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看他一眼，低头浅笑着回道：“屋里暖，奴不冷。”
钱昭见也问不出甚么来，便打发他下去了。
耿谅从他手中取回题本，供于案上。卢桂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，道：“主子服从。只是，世子的徒弟……”
女人乖顺地放开他，依言去了。
钱昭将题本交于他，说：“念。”
他被花生衣呛着，转头叫冯千端茶来，喝了一口，才反问她道：“今儿如何不读书？”
明季宗藩之害她畴昔也有所耳闻，蜀王府乃至占成都地步十之七。钱昭冷冷一笑，道：“满清鼎祚若悠长，今后也将如是。”
这话也就她敢说。卢桂甫凛然，不敢接口。耿谅明白甚么是祸从口出，想要规劝，又不知从何提及。
寺人回道：“回王爷，摄政王只带了侍卫……着家常袍服。”
“就他一个？”多铎皱眉问。他来做甚么？
“嗯，算了。”她挥手道，又向卢桂甫说，“不识字总不是功德。传授世子与阿哥们的笔帖式下午都空着，你去跟他们学。”
钱昭笑而不答，又问道：“你可瞥见我那张稿纸？”
多尔衮道：“今春殿试策题有四问，此篇独以此中财计论，言及钱法，鞭辟入里。我有几处不明，你叫撰文之人来，我要劈面问他。”
起家撩开帘子，身边的女人就醒了，她捋了捋长发，轻道：“爷，奴服侍您。”说着翻身下地，从架上取来他的衣袍，奉侍他从里到外穿戴整齐，跪在地平上帮他着靴。
耿谅和卢桂甫看她深思不语，对视一眼，各自侍立，眼观鼻鼻观心。
牧槿承诺了，自去传话不提。
钱昭有些不测，望着她笑道：“行，只要得空，你便也跟着去吧。”
“你说得倒轻巧，如果空缺的，我找那做甚么。”她在他肩头拍了一记，“便是给你看过的那篇，我写了好久呢。”
羊肉片儿贴精铜锅边滋滋作响，偶尔爆出的炭火星子收回“噼扑”声。多铎搓着花生米就酒，滋溜干了一盅，醉眼醺醺地看钱昭坐在案前分装几盆水仙。一张柔滑的脸赏心好看，只是肚子渐大身材显得痴肥，幸而再过几个月就能规复古观。
这日大雪，多铎便不乐意出门，在家中喝酒吃火锅。
见他站起来，她便起家又去衣架上找了他的腰带过来，系上带扣，她大着胆量搂住他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胸口。
“晓得了。”多铎挥了挥手让他退下，兀自迷惑。
“要不你代庖？”钱昭睨了他一眼，低头捋了捋葱样的茎叶，又道，“算了，一句一磕巴，我可不受那罪。”
多尔衮收起来，望着他道：“这夹在理藩院题本里，你应当早瞧过了吧？”
多铎暗叹了声，招手叫了泰良进前来，叮咛道：“去请福晋来。”
钱昭发觉他的目光，回望过来挑眉问道：“如何？”
多尔衮观其神采，奇特他为甚么不肯荐人，既有才识，汲引上来有何不成。这文稿小楷工致隽秀，他曾在多铎经手的汉文亏本中见过，此人必然受其倚重，既依策题作文，明显并非偶然宦途，许是久试不第，心有不甘。他深知多铎本性，故而耐着性子道：“中原地广人稠，政事千头万绪，牵一发而动满身。我们既到了这儿，天然不是瞧瞧就走，得把事儿理顺了。我们的人，你也晓得，能挑出任事的都在那儿了，几斤几两明显白白。前明那些汉官吧，无能的很多，但我们信不过他们，他们也信不过朝廷，一个个藏着掖着的，非常话只说三分。以是我急着开科取士，并不独为安抚汉人儒生，更但愿能为朝廷简拔人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