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警省让她有些许绝望,但转念一想,若多尔衮真那么轻易脑筋发热,恐怕现在底子不能坐在这北都城里。她抿了口水,持续道:“兵荒马乱的,钞关税便不消希冀了,唯有盐课还能有些盼头,两淮、长芦、两浙、河东约可凑齐一百万两,福建、广东、云南总计有十万便不错了。不过,这一样有赖处所平靖。”说完朝他扫眼望去。
那金钩颀长,下端攒出四片小花叶包镶着油润的玉石,坠子微晃着,显出几分少女的调皮。钱昭浅笑道:“都雅。”转头又叮咛道,“再做一副如许的,葫芦改成玉兔。”
多铎如坠云雾,干脆一言不发。多尔衮似懂非懂,急于想晓得现时有甚么简朴易行的生财之道,终究按捺不住,问:“长远的今后再做筹算,先说面前如何?”
钱昭非常受用,眯着眼“嗯”了声,扶着炕桌侧身依了依。
多铎扶她在炕上坐,笑道:“摄政王看不懂你那篇策文,请教来了。”
钱昭看着他笑道:“银矿产银没错,但我朝银矿皆不富藏,开矿之利常常不抵为此征役民夫开立官衙之用度。自宋以降,中原之地都是用钱或钞为币。隆庆之前,朝廷禁于官方买卖用金银,市道存银亦未几,然海禁一开,外洋之银蜂涌而入,时人对银如饥似渴。你们约莫有没有看过崇祯年布羽士艾儒略所著的《西方问答》一书,其说西来诸商,与我邦买卖,每岁金银不下百万,其银除其本国开采外,大多来自外洋亚墨利加(注:即美洲),盖其地之矿,广并且腴,计非常土,金银且六七分。”
多尔衮眉头紧皱,盯着她一言不发。
等把稿纸草草浏览一遍,多尔衮命道:“找个笔帖式把这译成满文。”
“福晋,歇一歇吧。”钱昭不能久站,牧槿便叫人搬来椅子。
钱昭错愕,心道本来那稿纸夹入题本中去了,竟被他看到。她在多铎手腕处握了握,看向多尔衮道:“王上所询可为财计?”
钱昭晓得他没听懂,很有些对牛操琴的不悦,回道:“眼下么,钱既然不能平空变出来,那只要一个字‘借’。”
苏勒笑道: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钱昭喝了口羊奶,又道:“除西洋银外,另有日本每岁舶来白银三百余万两。与西洋互市约莫都经吕宋,近年不知为何买卖几近断绝,若不是东洋另有银货从宁波或月港入口,恐怕闽浙情状会更加凋敝。”
多尔衮与她目光相触,细想了想,也是这个理,若不能站稳脚根,谈何课税。他提壶自斟自饮了一杯,心道,只要扫平中原,田赋便能源源不竭,因此笑道:“如此说来,战事顺利,便不虞财路干枯。”
“王上问得好。”她笑赞道,“江浙闽广民皆逐利,种棉养蚕比之莳植稻粮得银为多,故而闽浙皆需从外购米。一旦贸易间断,丝棉瓷器销路不畅,价必跌,唯有米粮暴涨,如此一来非论农商皆亏蚀庞大。”她停了停,扶腰今后靠在多铎身上,持续道,“这些临时不提,说回缓法之近策。实在很简朴,明季于海商征纳非常微薄,‘水饷’及番舶抽分微不敷道,只要仿照宋时由市舶司对外洋商船加征商税,每岁约莫能获银两百万两以上。”她说得简朴,实在此计不好掌控。明时不管是往吕宋还是日本,海船多私运,何况满清既无海军也无懂商税之才士,要学宋制恐怕故意有力。这篇策论本来便不是写给清廷,既然他问,就别怪她胡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