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昭转去外间，在书案前坐下，一手抚着堆叠成半尺高的文书，俄然生出些难以名状的奇特感受。固然只是鞑子的朝廷，可手中的笔，誊写的倒是确确实在的权益。世事真是荒唐，若现在还是是安稳安静的大明，她便应当是那乡间待嫁的小女子，而不是坐在这儿，批复这些进士落第的官吏们递交的奏本。
琼珠也正迷惑呢，那亭子的空中用几块大青石铺就，凿了弯弯绕绕的水沟，约莫只得三四寸宽，四五寸深，假山那头的水流下来，颠末亭子里盘曲的浅沟，汇入上面的池子。她看了看宝音，对方摊了摊手，轻笑道：“好玩吧。不知是如何想的，弄这么个亭子。”
宝音却抱怨道：“传闻这原是前明一个翰林的宅子，风雅得紧。你汉书读得比我好，应当传闻过他们讲究甚么‘宁肯食无肉，不成居无竹’。可惜我那阿玛却不睬这些，不知听了谁的调拨，嫌前头的池子太小，要把竹林子给铲了，挖成个大水塘，引什刹海的水过来养鱼。你说这不是糟蹋么？”
钱昭想了想道：“礼部那些议定卤簿仪仗的，我已经帮你回了。可吏部叨教大小官员授职的报告，如何随便对付？那些人我都不熟谙。”
实在，不过是个书吏的活儿吧。她自嘲一笑，翻开一份看过一遍却没来得及措置的部文。
多铎抱了她在怀里，道：“下回你也跟我去玩吧，一小我怪败兴的。今儿在石廷柱家倒是见了个成心机的景色。”说着把那亭子的形制跟她细心描述了一遍，又道：“那水沟给女孩儿放灯倒挺好的。”
穿过月洞门，宝音便指着一个长方的亭子道：“瞧，就是那儿。”
几天前，琼珠的母亲悄悄奉告她，家里成心将她许给豫亲王做继福晋。她一听便急了，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：“我不乐意！他比我大多少，都能做我阿玛了！这是要逼死我么？”
她见他面露疲态，便不再勉强，给他盖了薄被，柔声道：“不是说饿了吗？如何不吃了再睡？”
多铎点头笑道：“不错，你能想着摒挡自家的园子宅子，倒是比住着乌糟糟的府第，老惦记搬着金银回关外去的那些人强多了。”
多铎把碗递下去，笑道：“你连茶也不会沏，却懂这个。”钱昭瞪他，他捏着她的下巴凑畴昔道：“活力了？嘟着嘴是叫爷亲呢！”说着缠上去吮咬。
琼珠之父叹了口气，答：“嫁去王府，面子那是必然的，好不好就看她自个造化了。”
“没如何。”琼珠恨恨地捶了下扶手，抿唇不语。
其母总感觉内心不结壮，又问：“你说太后如何就挑中我们家大姐儿了呢？”
钱昭瞥了他一眼，转而道：“说闲事儿，部文我都给你清算好了，你花一两个时候，把该批得都批了吧。”
琼珠在石凳上坐了，四顾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凉亭，点头赞道：“公然比屋子里头清冷多了。”
琼珠望着身后一株株苍翠矗立的竹子，直叹可惜。
钱昭在他背上拍了一记，道：“你今儿一没常朝，二没应卯，睡到辰正才起来，还美意义抱怨。快点儿，不然到早晨也看不完。”
其母这才明白此事已无转圜，只得吹灯睡下，闭上眼揣摩如何压服女儿。
多铎拥着她往里走，回道：“谁让你不去。害爷应了个卯就往回赶，连酒也没吃一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