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阿巴亥此人,她多少还是知根知底的。自九部之战败北后,时乌拉部主满泰为了保全本身的部落,便将本身的女儿、当时年仅十二岁的阿巴亥嫁给了努-尔哈赤,可谓是典范的战役陪嫁。她在建州这么多年来,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,一步步爬上了大妃的位置,并母凭子贵而占有了□□哈赤的独宠。从阴助代善,到搀扶本身的三个儿子,她的目标再较着不过了。且非论她如此神态是否是因为过分悲伤忧愁而至,但海兰珠清楚是瞧见了她眼中的镇静、惊骇,如同闻声甚么可骇至极的动静普通。
她是个曾经非常巴望有父母的孤儿,四百年前、四百年后都好……可到头来,也正就是这血脉之亲,想要一步步将她推向深渊。她信赖过他,去抚顺的时候也好、去广宁的时候也好,只是……他从未把她的命放在心上过,从未有过哪怕半晌的游移。的确,比起他正视的儿子、比起大金的将来、比起一座城池,她的命贱如蝼蚁。
皇太极站在步队的前头,毕恭毕敬地躬身存候后,便听那明朗的声音道:“父汗早前派人传回密令,预遗言于诸王,有言‘大妃饶风韵,然心胸妒忌,每致本汗不悦,虽有机变,终为汗之明所制。留之恐为国乱,若俟吾终,必令之殉。’此乃父汗遗命,我等亦不得不从,还请大妃谅解。”
是这戒指出售了她!此乃六夫人的遗物,这戒指的形状并不似前人的扳指,努-尔哈赤必定也晓得此物的来源……恐怕那天在宁远,她近身替他清理伤口时,便已经露了馅。只是她想不通,若努-尔哈赤真的早就晓得她的身份,为何没有杀她,而是直到最后一刻才押奉上船,送她去浑河相见?
阿巴亥一起并没有与她扳谈,一来是因为忧愁努-尔哈赤的病情,二来她并未认出她的实在身份,遂也只当她真是毛文龙那边捉来的特工,不屑于理睬。
海兰珠打了个冷颤,范文程催促她从速分开,她却对峙想要留下……看完这出戏。
海兰珠忐忑地进了行辕中,只见前厅跪满了下人、侍卫,而进到内堂,倒是空无一人,唯有卧在床榻上,已是风烛残年之态的努-尔哈赤。
一个时候后,努-尔哈赤在瑷鸡堡行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长年六十八岁。
这是败血症并发肺脓肿而导致的大咯血,已是危及生命之虞了。
“不循遗诏,那这个汗位他也别想坐了!咳……我们就赌赌看,老八是会选你、还是选这大金国汗之位……”
海兰珠跪倒榻前叩安,只听努-尔哈赤气味微小,断断续续隧道:“四十年前,六夫人曾经提示过我,要谨慎一甲申亥年生的南蛮子……原觉得那人会是熊廷弼,怎想……咳、咳……本汗自用兵以来,未有抗颜行者。那袁崇焕到底是何许人也……竟然敢拦我的路!阿谁南蛮子不是善类,想必你也晓得吧?”
努-尔哈赤连着几声咳嗽,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,声色沙哑道:“要比起心狠手辣来,没人有老八短长……自他攒动德因泽告密大妃私通一过后,我就清楚……唯有他的心智和手腕,能担此大任,解此困局。”
“你和老八的事情……我都晓得……”
他不是她的父亲,更从未曾在乎过她的死活,在抚顺时没有,在广宁时也没有。重新至尾,他都只是想置她于死地……她曾经对他报以过崇拜,在他与她细细切磋她译的《三国》的时候,在他准予她能够不可跪礼的时候。但此时现在,她不该肉痛,不该惭愧,她甚么都没做错,错的是……没人能够挑选本身的运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