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将功成万骨枯……成王败寇,这四个字,是嗜血的篇章。
以生许国之人,袁公环球无双。而臣子恨,又何时能灭呢?
布衣程本直上谏要求与袁公同死:“环球皆巧人,而袁公一大痴汉也。唯其痴,故环球最爱者钱,袁公不知爱也;唯其痴,故环球最惜者死,袁公不知惜也。因而乎环球所不敢任之劳怨,袁公直任之而弗辞也;因而乎环球所不得不避之嫌,袁公直不避之而独行也。并且环球所不本事之温饱,袁公直耐之觉得士卒先也;并且环球所不肯破之体貌,袁公力破之以与诸将吏推心而置腹也。”崇祯不听。
狱卒听到声响赶来时,只见王化贞死死扼住她的脖子,一边恶狠狠地骂着:“你个臭婆娘,受死吧!”
只见他白发浩然,浑身高低伤痕累累,血迹渗入了囚衣,生生染成了赤色,双唇干枯结痂……想必,是受过了酷刑。
“但这些,都只不过是诱因,不敷以令大人身败名裂。大人最大的弊端,是藐视了皇太极,轻信了我……大人被阉党构陷,乃是我与刘应坤暗害,杀毛文龙,是我的鼓动,皇太极写信之意,我心知肚明,却用心引大人掉入圈套……”
袁崇焕乌眸充满血丝,人如泥塑木雕,“满招损,谦受益……到头来,我是救不了国,救不了世,也救不了我本身……皇太极,他是个绝代奇才,这一招釜底抽薪,我输的心折口服。本日见过你,我也算了无遗憾了,你走吧,分开这个鬼处所……行刑那日,不要来法场……”
海兰珠从怀中拿出信来,交到袁崇焕手上,“这是几位夫人的家书,大人有甚么话要我转告的,我必然带到。”
海兰珠吃力地坐起来,望着四周,是一口口的棺材,时不时还披发着腐尸的气味。
同是监狱告别,但她现在的表情,却与当年和褚英道别时截然分歧。
“千锤万凿出深山,烈火燃烧若等闲。粉骨碎身浑不怕,要留明净在人间。我袁崇焕,生是大明骨,死乃大明魂。君要臣死,我唯有一死以证明净、道忠心,此乃天道伦常,又何怨之有?”
“世人说,我是一步错,步步错。我在牢中冥思苦想,却仍不知我到底那里错了……你如果能奉告我,我也能死个明白。”
程本直所言不假,袁崇焕是痴,为国而痴。世人贪生,贪财,贪权位,唯独他不贪,只以天下为己任。背井离乡,驻守边陲,没有一句牢骚,进京勤王,不顾世人禁止,一心要入城保卫皇上,哪怕此举会被人误读成通敌叛国……因为在国度大义面前,他早已丢弃了本身生命。
这些日子,海兰珠不肯分开都城。
“有……便是现在。”
崇祯帝杀错了袁崇焕吗?但遵循崇祯帝颁诏的罪名来看,除了通敌一事尚待考据外,其他罪过,袁崇焕也没法辩驳。
袁崇焕哀然,“倒是你,如何会在这儿?”
而她,到底是没有去法场。
难怪王化贞要她装死……本来,袁崇焕被关在了停尸暗房里,整日与死尸作伴。
“这——这如何办?”
袁崇焕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珠,顾恤道:“实在那封休书,两年前的中秋之夜,我便写好了。乱世之下,要守得一份真情,何其不易,你也是无可何如,我不怪你……我只想晓得,这两年,你可曾有一刻,对我坦诚相待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