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致远微微一愣,随即了然对方的苦心是为了西北的刺杀不再重演,大抵猜出布袋中人的身份,点头道:“统统从简,有劳旷达安排。”
“戋戋七十万乌合之众,不敷为惧,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。”秋惊寒淡淡隧道,“事已至此,你另有何话可说?”
慕致远点头,多事之秋,恐夜长梦多。
随后,两人被军士从帐外拖了出去,一人虎背熊腰,灰头土脸,恰是并州都督太史谋。另一人稍稍面子些,一身蓝衫,风尘仆仆,神采惨白,恰是太史亮。
“晋阳东方佐率军前来助阵,并州军粮草被劫,还不速速投降,缴械不杀!”
张远将通俗的目光望向火海,幽幽隧道:“以杀止杀,以战之战,何尝不是无可何如之事。犹记得当年漠河一役,凉州沦亡,老弱妇孺无一能幸免,尸横各处,流血漂橹。至今想来,若不是将兵力挽狂澜,还是不寒而栗。”
“嗯。”她低低地应了一声,无悲无喜。
“如此说来,燕北长年悍匪横行,从开端就是假象?”太史亮问道。
“抓刺客!”
他顿了顿,心中一动,又接着浅笑道:“也不是全然束手无策。”
燕北军升帐而坐,秋惊寒面无神采地端坐在主位,摆布文武摆列,武将一一出列报战绩,张远摆布二手各执一只狼毫,奋笔疾书。帐下整齐地跪着并州将领近百人,捆成粽子似的。
“至于不肯意的,谋反之罪当如何就不消本公子来讲了吧?一夜未合眼,本公子没那兴趣跟你们唠嗑。听好了,本公子只说一遍,愿降的向右移一步!”秋惊酷寒冷地喝道。
“你,将军是否有话要叮嘱子归或者带给陛下?”慕致远游移地问道,吃不定她是否真有话要说。
慕致远压下心中的刺痛,有力地点了点头。
慕致远猜疑地看了二人一眼,心存迷惑:《凉州志》是甚么东西?不就是一本记录凉州各地风土情面的破册本麽?
“西北烽火已起,本该如此,无需拘礼。”
“正解。若无那些‘悍匪’,并州如何能获知燕北军的意向?又如何可得知将军的行迹?”张远浅笑道,“一举剿除后,州军也就成了聋子瞎子,必定会慌。如此,引蛇出洞之计算是胜利了。”
“本来如此,那渔阳的雄师也在凉州?”太史亮又问道。
千军万马中,慕致远瞥见那人铁马,银枪,银袍,金甲,披坚执锐,强大而沉默,所到之处,寒星点点,银光皪皪,泼水不能入,矢石不能摧,残骑裂甲,铺红天涯。所谓“百万军中取大将之首如探囊取物”大略不过如此吧。
约半晌,秋惊寒一动不动地坐着,一言不发,血染征袍红透金甲。天涯星光淡淡,远处雪光冷冷,她那清华的面貌比星光淡几分,比雪光冷几分。锋利有神地目光仿佛沉浸在水中的寒星,在帐下并州将领之间来回逡巡,慢悠悠,冷冰冰。直到战事汇报已毕,账内鸦雀无声,她才渐渐地收回目光,右手食指在桌面悄悄叩了叩。
慕致远与张远赶快进帐,黑妞跟在背面。烛光之下,秋惊寒侧着身子卧在榻上,披着一张毫无正色的皋比大貂,白发遮住大半清秀的容颜,凤目半阖,唇角惨白的没有涓滴赤色,右手食指下认识地敲击着床沿,收回清脆的轻微声响。
慕致远唇角爬动,忍不住回顾望了望将军府的大门。惦记的人未露面,面色不显,心底却难掩绝望。明晓得那人兼顾乏术,明晓得见或者不见都会是满满的牵挂,但是却还是巴望再见一面,想问问伤情如何,想再和她说几句话,想要至心肠道声保重。但是,他不能问,因为内心深处晓得,那人大略是不会来了。别人看到的是她“运筹帷幄当中,决胜千里以外”的智谋,他看到的倒是浑身的伤痕与无可诉说的沧桑。她那样的人,历经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,早已哑忍以行,冷心冷情;早已笑而不语,痛而不言;早已不泣拜别,不诉终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