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上心中微微一疼,却也稍稍放心,接过奏章,忙命寺人传早膳。慕致远这才真正歇了口气,放心用茶水滴心。待早膳送来,不客气地埋头苦吃,这几日真是饿惨了,并不是随行之人疏于照顾,而是只要想想燕北的战事,想想秋惊寒,便难以下咽,茶饭不思。
“前事不忘后事之师,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“前事不忘后事之师,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!”
……
圣上一目十行地阅奏章,当看到太史谋不顾北狄来犯,矫诏大肆征讨燕北时,大怒之下,拍案而起:“这老匹夫,的确是胆小包天,胆小包天!如不是,若不是惊寒未雨绸缪,燕北,燕北恐怕早就落入逆贼手中了!”
“陛下谬赞,那是因为没见过秋将军的辩才。”慕致远发笑道,“和她比起来,子归可真是小巫见大巫。”
末端,天子低声问道:“她还好麽?”
金銮殿上“正大光亮”的匾额闪闪发光,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面无神采地端坐在宝座之上,棱角清楚的脸庞表面仿若刀削斧刻,深不成测的目光寒浸浸的,好像秋夜倒映在湖中的星子。
“臣也附议!”
“陛下,北地战报未至,太史谋谋反或为无中生有,臣恳请陛下开恩!”
……
“臣附议!”
公然,天子正背动手在廊劣等他,等他走近了,才温声道:“子归,方才多谢你得救。燕北返来,倒是更加能言善辩了。”
“谢陛下体恤。微臣另有一事启奏,御林军副批示使太史安叛变附逆,表里勾搭,臣已差人将他送入大理寺。别的,随行御林军也留守凉州。”
“臣附议!”
接着,“扑通”“扑通”之声不断于耳,是惊,也是惧。
天子之怒,伏尸百万。百官昂首,战战兢兢。
“臣附议!”
圣上看完奏折久久未语,胸口起伏,波澜一阵接着一阵,那双执掌天下的手止不住颤抖着。
沉寂早已不敷以描述,鸦雀无声不敷以描述,噤若寒蝉也不敷以描述,唯有死寂可勉强描述。是的,死寂,毫无生命般的静。燕北减去凉州一役伤亡后约二十万,西北十五万,幽州五万,并州数万,四十余万雄师,全部北部的兵力,朝廷近一半的兵力,集一人手中,古未有之!
“陛下,漠河一战,并州军大力互助,太史谋功不成没,臣恳请陛下开恩!”
慕致远喉头转动,却没法吐出半个字,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寥寥千余字,写尽了凉州一战的惊心动魄,写尽了秋惊寒的运筹帷幄,写尽了燕北的艰苦卓绝,那是慕致远改了又改,几夜未合眼的心血,也是北地最实在的写照。
“奉天承运天子诏曰:燕北都护秋惊寒嘉谋善政,政简刑清,至政通人和,百废俱兴,且于古浪、渔阳之战,运筹帷幄当中,决胜千里以外;凉州一役,挽狂澜于既倒,扶大厦之将倾,劳苦功高,特诏其为征北大元帅,授元帅印绶,本日起统御燕北、西北、幽州各路兵马。彼苍有好生之德,原并州军归入其麾下,戴罪建功。书记天下,咸使闻知。”寺人绵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,这回是高山惊雷。
二人回到御书房,慕致远将所见所闻细细地论述了一遍。当然,并非毫无坦白,比如挂在头狼脖子上的匣子,比如太史谋是被毒死的,又比如秋惊寒所受的伤。不晓得为甚么,老是下认识地想要去庇护千里以外的她。二人相对而坐,促膝而谈,无尊卑之分,甚是款洽,直到晌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