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国朝成化年间,姑苏府长州县阊门外有一人,姓文名实,字若虚。生来心机慧巧,做着便能,学着便会。琴棋书画,吹弹歌舞,件件精通。幼年间,曾有人相他有巨万之富。他亦自恃才气,不非常去营求出产,坐吃山空,将祖上遗命令媛家事,看看消下来。今后晓得家业有限,瞥见别人经商牟利的,经常赢利几倍,便也考虑做些买卖,却又百做百不着。
乃是太湖中有一洞庭山,地暖土肥,与闽广无异,以是广橘福橘,播名天下。洞庭有一样橘树绝与他类似,色彩正同,香气亦同。止是初出时,昧略少酸,厥后熟了,却也甜美。比福橘之价非常之一,名曰“洞庭红”。若虚瞥见了,便思惟道:“我一两银子买得百斤不足,在船能够解渴,又可分送一二,答世人助我之意。”买成,装上竹篓,雇一闲的,并行李桃了下船。世人都鼓掌笑道:“文先生宝货来也!”文若虚羞惭无地,只得吞声上船,再也不敢提起买橘的事。
一日,见人说北京扇子好卖,他便合了一个伴计,购置扇子起来。上等金面精美的,先将礼品求了名流诗画,免不得是沈石出、文衡山、祝枝山拓了几笔,便值上两数银子。中等的,自有一样乔人,一只手学写了这几家书画,也就哄得人过,将假当真的买了,他自家也兀自做得来的。劣等的无金无书画,姑息卖几十钱,也有对合利钱,是看得见的。拣个日子装了箱儿,到了北京。岂知北京那年,自交夏来,日日淋雨不晴,并无一毫暑气,发市甚迟。交秋早凉,虽不见及时,幸喜天气却晴,有妆晃后辈要买把苏做的扇子,袖中笼着扭捏。来买时,开箱一看,只叫得苦。
不须计算与安排,支付现在见在。
金老道:“老夫有一疑事,特造上宅来问动静。今见上宅正在此献神,必有所谓,敢乞明示。”王老道:“老朽偶因寒荆小恙买卜,先生道移床即好。昨寒荆病中,恍忽见八个白衣大汉,腰系红束,对寒荆道:“我等本在金家,今在彼缘尽,来投身宅上。”言毕,俱钻入床下。寒荆惊出了一身盗汗,身材利落了。及至移床,灰尘中得银八大锭,多用红绒系腰,不知是那边来的。此皆神天福佑,故此买福物酬谢。今我丈来问,莫非晓得些来源么?”金老跌跌脚道:“此老夫平生所积,因前日也做了一梦,就不见了。梦中也道出老丈姓名居址的确,故得访寻到此。可见天数已定,老夫也无怨处,但只求取出一看,也完了老夫苦衷。”王老道:“轻易。”笑嘻嘻地走出来,叫安童四人,托出四个盘来。每盘两锭,多是红绒系束,恰是金家之物。金老看了,眼睁睁无计所奈,不觉扑簌簌吊下泪来。抚摩一番道:“老夫直如此命薄,消受不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