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使张稍心肠正,山中有虎亦藏形。
别人分离犹自可,骨肉分离苦杀我。
单氏见张稍单独返来,就问丈夫安在。张稍道:“没造化!遇了大虫,不幸你丈夫被他吃了去。亏我跑得快,脱了虎口,连砍下的柴,也不敢清算。”单氏闻言,捶胸大哭。张稍解劝道:“这是天生八字内必定虎伤,哭也没用。”单氏一头哭,一头想道:“闻得虎遇夜出山,不信白日里就出来伤人。何况两人双双同去,如何偏拣我丈夫吃了?他又全没些毁伤,好不奇特!”便对张稍道:“我丈夫固然衔去,只怕还挣得脱不死。”张稍道;“猫儿口中,尚且挖不出食,何况于虎!”单氏道:“然虽如此,奴家未曾亲见。就是端的被虎吃了,少不得存几块骨头,烦你引奴家去,检得返来,也表我伉俪之情。”张稍道:“我怕虎不敢去。”单氏又哀哀的哭将起来。张稍想道:“不引他去走一遍,贰心不死。”便道:“娘子,我引你去看,不要哭。”单氏随即登陆,同张稍进山路来。
单氏惊倒在地,半日方醒,面前不见张稍,己知被大虫衔去,始信山中端的有虎,丈夫被虎吃了,此言不谬。心中惊骇,不敢前行,认著旧路,一步步哭将转来。未及出山,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,从东路直冲出来。单氏只道又是只虎,叫道:“我死也!”望后便倒,耳根道忽传闻:“娘子,你如何却在这里?”双手来扶。单氏睁眼看时,倒是丈夫韦德,血污满面,以是不像人形。本来韦德命不该死,固然被斧劈伤,一时闷绝。张稍去后,却又醒将转来,挣扎起家,扯下脚带,将头里缚伏贴,挪步出山,来寻张稍发言,却好遇著单氏。单氏还认著丈夫被虎咬伤,乃至如此。听韦德诉出其情,方悟张稍欺心使计,暗害他丈夫,假说有虎。厥后被虎咬去,此乃神明遣来,剿除凶暴。伉俪二人,感激六合不尽。回到船中,那哑子做手势,问船长如何不来。韦德伉俪与他申明本末。哑子合著掌,此亦至异之事也。韦德一起相帮哑子行船,直到家中,将船变了,造一个佛堂与哑子住下,日夜烧香。韦德佳耦毕生信佛。
一日,因风大难行,泊舟于江郎山下。张稍心生一计,只推没柴,要上山砍些乱柴来烧。这山中有大虫,不时出来伤人,定要韦德作伴随去。韦德不知是计,随著张稍而走。张稍用心弯曲折曲,引到山深之处。四顾无人,恰好动手。张稍砍下些丛木在地,却教韦德打捆。韦德低著头,只顾检柴,不防张稍从后用斧劈来,正中左肩,扑地便倒。反复一斧,向脑袋劈下,血如涌泉,成果了性命。张稍连声道:“乾净,乾净!来年本日,叫老婆与你做周年。”说罢,把斧头插在腰里,柴也不要了,忙忙的空身飞奔下船。
约莫一月不足,勤自励又引十来个猎户到家,借锅烧饭。勤公也道:“容他煮罢。”勤婆不肯道:“费柴费火,还是小事,只是才说得儿子转意,清净了这几日,老娘内心不喜好。本日又来缠帐,开了端,辞得哪一个!他日又赔茶赔酒。老娘支撑得怕了,干脆做个冰脸,莫惯他罢。”勤公见勤婆不允,闪过一边,勤婆将中门闭了,从门内说道:“我家不是第宅,柴火不便,别处去亨通。”世人闻言,只索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