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“阿根”和坟坑里躺着的阿根尸身一模一样,只是喉咙上的伤口仍旧没有止血,鲜血咕咚咕咚往外冒,在胸口淌成一大片血污。
纸屑撒落间,爷爷手里多了一叠巴掌大小的人形纸片,就见他往空中一抛,大声念叨:
“我和阿离是好朋友,并且我还用性命替阿离挡了灾劫,”阿根双眼里淌出斑斑血泪:“就算我去地府,他应当陪我一起去,我们有福共享,有难同当,鬼域路上不孤傲!”
阿根的坟头立在一片灌木杂草中,光秃秃的坟包边上另有一小堆未烧透的纸钱灰烬,看上去说不出的苦楚。
我这边刚一擦洗尸身,那边阿根阴魂呼应的部位就腾起一股黑气!
到了小河边,爷爷让我朝着河面跪下,然后从背篓里取出香烛扑灭,将一摞纸钱搓开,一边朝着水中撒去,一边念念有词:
爷爷仿佛早就推测会呈现这类环境,双手举在胸口结成一个古怪的清算,朝阿根方位一杵,同时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跺:“纸化火,烧阴身!”
接着爷爷深吸一口气吹向空中,那些小纸人仿佛有了生命,立马飘飘摇摇冲靠近过来的阿根阴魂。
当我最后要擦拭尸身双脚时,阿根的阴魂俄然凄厉地抬头尖叫,硬顶着浑身纸人变我这边扑来!
阿根后事办得草率对付,爷爷怕他痛恨难消,找我寻仇索命,决定让我执后辈礼,替他“买水沐尸”洗去怨气,让他鬼域路上走得了无牵挂。
不消想都晓得,这是阿根的阴魂来了!
坟头前余烬未熄的纸灰“嘭”一声炸开,火星飞溅,弥散在暴风中。
爷爷见事理讲不通,大喝一声附身从竹篓里抽出一叠纸扎用的彩纸,双手快速撕吧起来。
不一会儿,本来安静的河面上出现粼粼细浪,那些落到水面上的纸钱打着旋儿渐渐沉了下去,爷爷让我从速爬起来,拿起陶罐从河里舀上满满一罐子水。
傍晚时分,天气渐渐黑了下来。
“阿离,我在前面给你带路,你在前面跟紧了。”爷爷重新背起竹篓,一脸严厉地叮咛我:“记着了,路上不要转头,千万不能把陶罐打翻!”
爷爷一边展开草席,一边让我提着罐子畴昔,解下胳膊上的白布,蘸水给阿根尸身擦拭洁净。
我壮着胆量从爷爷身后伸出脑袋朝人影望去,竟然是阿根!
“阿根如何说也是你的拯救仇人,我不能下狠手让他魂飞魄散,那样他就真的永不超生了!爷爷一边虚划手指驭使纸人,一边对我叮咛道:“阿离,持续给他的尸身沐洗,擦拭额头、胸腹、手掌脚板,祛掉他的怨气执念,应当能让阴魂规复明智!”
爷爷从背篓里取出香烛供果纸钱,另有一具两尺来高、手提灯笼的纸扎娃娃,一并摆放在坟头前,让我跪着给阿根烧纸钱。
爷爷在我腰间系上一根草绳,胳膊缠上白布,手里再拎着一个空陶罐。
所谓“买水”,即“买水沐尸”,是故乡乡村一种陈腐的丧葬风俗,不管谁家有人过世,孝子贤孙都得披麻带孝,手捧容器前去河渠边抛洒纸钱,向“水官大帝”买水回家,给归天的亲人擦拭尸体,以后才气换衣入殓。
不幸的阿根,身后连口存身的薄皮棺材都没有,就是一张旧草囊括着,悄悄躺在浅浅的坟坑里。
当带来的纸钱堪堪烧完,这时阿根的坟也被爷爷完整掘开了。
“呜呜呜,阿离,我好冷,我好孤单,你来陪我了么?!”阿根直楞楞望着我,收回凄苦幽咽的哭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