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甚么,竟有此事?!”
心念及此,他反倒少了几分踌躇和顾及,迈动脚步裹挟着天涯朝霞照来的最后那丝光芒,朝着黑沉沉的巷子中走出。
谢瑾固然是大房嫡长孙,不过在他出世后,二房迁来大房居住,平辈先于谢瑾诞下六人,故此府中便唤谢瑾作“七郎”。而青衣侍婢口中的“三娘子”,则是指谢瑾的母亲陆三娘,她出世于吴郡陆氏,因在娘家中排行老三,便唤的“三娘子”。
幼娘瞪大了双目,像是非常吃惊,言道:“现在有三娘子替七郎请罪,三郎又何必归去刻苦?”
幼娘为陆七娘陪嫁过来的侍婢,对仆人一向忠心耿耿,此事倘若让谢睿渊晓得,必然会给她带来不小的费事,但是为了小仆人,幼娘还是义无反顾不计结果,谢瑾在心头当即暗赞了一声“忠仆”。
乌衣巷之称始于东晋初年,彼时巷中全为王谢世家朱门大宅,两族后辈皆喜穿乌衣以显身份高贵,是以得名,王谢后辈也被称之为乌衣后辈。
不过,本来的乌衣巷已在数十年前伴随建康城一并夷为高山,现在这条巷子乃是贞观年间复置江宁县后,重新修建而成,少了几分古色古香,多了几分残式微魄,就如现在陈郡谢氏普通,空有其名。
幼娘疾叹一声,仓猝解释道:“七郎你本日被夫子赶出书院,阿郎(老爷)晓得了尤其气愤,声言你丢尽陈郡谢氏的颜面,说是要请削发法经验你,三娘子苦劝无用,让你先去躲躲,待风头过了再行归家。”
谢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喃喃自语道:“算了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大不了一顿板子。”
谢太真为谢睿渊之孙,在家中平辈排行老六,因此唤作“六郎”,本性放肆张扬玩皮拆台,乃是驰名的小霸王,没少欺负这些仆人女婢,大家畏之为虎狼,这一句话顿时将幼娘吓得不轻,一张小脸儿也是蓦地变白了。
行至府邸石狮前,正值掌灯时分,目光所及一片灯火灿烂,谢瑾撩起袍裾施施然登上六级台阶,步入那道门额上挂着“谢府”二字的府门中。
不过,此事乃是他引发的,岂能害得幼娘跟从受罚?更何况阿娘还在替他讨情,必然没少遭到二房世人的冷嘲热讽,好男儿顶天登时,祸事是本身闯的,就应当本身将之处理。
一个嗓音如同炸雷般响彻在谢瑾和幼娘的耳畔,霍然回顾,便瞥见谢太真大步仓促地走了过来,脸上还挂着与其春秋不太符合的嘲笑。
谢瑾认得这女婢乃阿娘贴身侍婢,闻言倒也不慌,沉声扣问道:“幼娘,府中产生了何事,某为何必得出去躲躲?”
站在乌衣巷前,谢瑾望着不远处的谢氏府邸,想及回到府中须得向阿娘禀报被夫子赶出书院之事,很有些举步维艰的感受。
心念及此,谢瑾突地站住了脚步,正容说道:“幼娘,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,我们还是归去吧,某甘心受罚。”
正欲绕过遮挡内院视野的影壁,藏在影壁边上的青衣侍婢见得谢瑾返来,当即镇静上前急声道:“七郎啊,你可总算返来了,三娘子让婢子在此处等你,你先出去躲躲,不要急着回家。”
“呔!好个贱婢,竟敢躲在这里通风报信!”
晨钟暮鼓,为唐时人们一日糊口作息规律。钟鸣,城门开启,万户活动;鼓响,城门封闭,实施宵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