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了蒲月,天垂垂酷热起来。往年这个时候恰是夏收繁忙的季候。有句谚语‘五忙六忙,绣女下床’。碰到年景好,待嫁的大女人都要下地帮着收麦子。可本年的麦子很多没秀穗就枯死了。
孙昌隆的手抬了抬,仿佛想要握住她的手,但终究从程灵慧的手边滑过:“五爷不在,不是另有俺吗?只要你情愿,俺情愿一辈子陪着你。”
贺昆此人长得非常凶暴,那几个围观的乡邻一见他发怒,立即吓得一哄而散。那车夫也不得不自认不利。只好接着干活儿。
孙昌隆薅住麦子的手停了停,俄然笑骂道:“心多意多,吃的屁多。老话儿说的公然不错。你就是闲的,嗑牙吃屁。”
程灵慧薅着薅着,恍忽瞥见那一年大风吹倒了麦子,爷爷和母亲带着几个姊妹在地里冒着雨掠麦籽儿。长袍的少年浑身湿漉漉的从地头儿跑来,把袍子下摆往腰窝里一塞,扑下身子就抱麦捆子……
“俺情愿吗?”程灵慧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。完整不管地里干活的人们闻声声音往这边儿看来。眼泪同时跟着就淌了下来,哭道:“本来你们竟是这么想的,你们另有没有知己?俺情愿成现在这个模样吗?你们把俺当男人使唤的时候咋不妒忌呢?哪次半夜里,黑灯瞎火的有人叫门不是叫俺去开门的?你们咋不去?你们是大闺女晓得羞丑,晓得惊骇。俺不晓得咋地?扶犁抓耙,上山下河哪一样不是靠给俺?你们咋不妒忌呢……”
公然,孙昌隆干着干着活儿,不晓得甚么时候就凑了过来。程灵慧用心不睬他。孙昌隆有些忍不住了:“三慧,你和俺说说话呗?如许干薅麦子,怪没意义的。”
程灵慧的眼泪一下像决了堤的大水,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。她接过手巾,捂在脸上哭。怕别人家地里干活儿的人闻声,并不敢哭出声音。
程灵慧当然不信:“好好的,四妹会那么不欢畅?”
程灵慧一口气把碗里的水喝干,抹了一把眼泪问道:“你哭啥?”
孙昌隆的看着她,神采出奇的丢脸。可程灵慧底子没转头看他一眼,自古说道:“得找个处所洗洗脸才行。如许归去,奶奶见了要担忧的。”她较着的没话找话,奶奶早已双目失明,如何看得见她的模样?
孙昌隆皱了皱挺直的鼻梁:“别说四妹,俺要不是你哥们儿,俺都要妒忌你了。你看,你又会读书,又会工夫。那就是戏文里唱的‘文武双全’。你走南闯北,比男人见地都多。一样从娘胎里爬出来的。别的姊妹就得从小裹小脚儿,大些了就洗衣服做饭干家务。嫁了人还得带孩子。一辈子跟头驴似得,只能围着锅台转。这么一比较,你说你多招人恨?”
要论身材、长相,孙昌隆是涓滴不减色于常继文的。这些年,程灵慧见他未几,但也传闻过他的事情。他本身开了买卖铺子,现在非常有些家资。
两人并排坐在田埂上。面前放着花如烟不知甚么时候送来的水和干粮。孙昌隆倒了一碗水递给程灵慧。程灵慧捧在手里喝了一口,眼泪止不住又往下落。
程灵慧也不晓得本身哭了多久。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。傍晚的风吹走了一天的炽烈,带来丝丝沁民气脾的风。
孙昌隆体味程灵慧,和程灵慧体味他是一样的。瞥见程灵慧的模样就晓得她信赖七八分了,接着说道:“四妹不欢畅,是妒忌你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