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意目光微动,王珪则低声笑道:“是《秦王破阵乐》。”
“莫非,”西突厥使臣不肯罢休,逼问道:“尊驾身为唐臣,也曾在宫宴之上登台献舞吗?如此行动,与塞外蛮夷何异?”
欢饮到了最后,畅快为上,端方反倒没那么要紧。
那使臣道:“大唐有令女子为相的气度,为何不能宽待颉利?颉利已降,便是唐民,我听闻天可汗叫他做了右卫大将军,莫非每逢宫宴,还会有唐人将相登台献舞吗?”
魏徵之妻出自河东裴氏,王珪之妻则是出自“城南韦杜,去天五尺”中的杜氏,二位夫人皆是出自世家,也同钟意非常熟悉,见那三人饮毕,笑道:“居士分歧我二人饮一杯吗?”
这等感受,西突厥使臣最为了然,手臂叠于胸前,他起家见礼,竟能说一口非常流利的唐语:“我听闻大唐天/朝上国,礼节之邦,颉利既已臣服,何必如此热诚?现在大唐如此行事,却令我等不识礼节之人齿冷。”
他说话时,钟意便凝神听,等了半晌,仍旧没听他说出口,便道:“你如何畏首畏尾的?”
尚宫局秩属后宫,受皇后统辖,内侍省属于太极殿,听天子叮咛,哪一方排的席位,内里讲究却大了。
宿世钟意也曾在宫廷宴饮之上见过他,太上皇每逢兴趣高涨之际,便令他登台献舞,于昔日的突厥霸主而言,这是最尴尬的热诚,或许是因这原因,颉利可汗只在长安糊口了五年,便郁郁而终。
钟意侧目看他,目光少有的柔婉,正待说话,却想起另一处了,奇特道:“方才便没有见到沈复了。”
魏徵与王珪一道举杯,笑道:“为居士方才所言,敬你三杯。”
“还是一杯吧,”钟意含笑婉拒,道:“我量浅,不敢多饮。”
李政几经迟疑,终究还是弯下腰,将少年人展转反侧的情思说与她听:“阿意,你对我有没有一丝一毫的中意?”
李政郁郁道:“姑姑。”
钟意听得一怔,忍俊不由,唇角眉梢处不免露了些,王珪也笑了,连惯来严厉的魏徵,嘴角也弯了些。
他约莫五十高低,身材矮壮,肤色乌黑,络腮胡子,颀长双目锋利的像鹰,标准的突厥人面相。
钟意有些醉了,连冰封的心也化开了一线,她顿了顿,道:“有的。”
想到此处,钟意倒有些迷惑,侧目四顾,道:“如何不见左仆射杜公?”
思及此处,她不免有些感慨,连本来欢乐的宴饮,也失了几分兴趣。
歌女齐声吟唱,听得词曲,清婉当中很有浩大之气。
他寂然笑了,叹道:“和顺乡皆是豪杰冢,前人诚不我欺。”
乐声复兴,歌舞升平,颉利可汗跳的实在不如何都雅,但这类宫宴之上,典礼性要远超美妙与否。
燕德妃淡淡看着这一幕,垂眼不语。
“应尽之责罢了。”钟意并不推委,举杯一饮而尽。
“有日子不见居士了,”王珪笑着为她和魏徵斟酒,谢道:“先前扬州夙儒之事,牵涉隐太子建成,我与玄成都曾是其旧臣,不好开口,幸而居士直言,本日既相见,合该敬你一杯。”
天子侧目去看李政,便见他正看钟意,那副没出息的模样,真叫人想扇他两巴掌才好。
昨日她写了道歉信,叫人送到安国公府去,却不知他见后如何,是否还活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