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意的行囊中备了帷帽,此时正得用,自去换一身胡服,脚蹬短靴,明艳不成方物。
钟意原是筹算往华州去,将马车留下, 再乘船, 经黄河前去绥州的, 但是因骤雨连缀之故,黄河上已经停了行船,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。
“因为我感觉这么做值得,”钟意道:“你如许的人,哪怕是死,也该马革裹尸,不该折损在阴诡谋算当中。”
……
玉夏眉头微动, 谨慎觑眼钟意神情, 道:“那不是秦王殿下吗?这是要往哪儿去?”
……
苏定方看着她,却没言语。
“连缀骤雨,怕有洪涝,”钟意目送那一行人远去, 道:“大抵是去主持黄河诸州防汛事件吧。”
一众马匹当中,朱骓无疑是最显眼的,高大雄浑,威武不凡,即便低头吃草,也比平常马匹要高。
钟意起家相迎,道:“将军请坐。”
苏定方定定看着她,半晌,俄然道:“既然如此,居士为甚么还要帮我?”
钟意听得沉默,却不言语,朱骓则有些对劲的打个喷鼻。
夜色如同一片黑幕,无声的涌了出来,延州偏僻,远不似长安繁华,驿馆也萧瑟粗陋,门前挂了两盏灯,径直发着幽微的光,聊胜于无罢了。
一阵风吹过,挂在马厩旁的灯笼晃了下,那人借光一瞥,清癯蕉萃的脸上俄然暴露几分喜意:“朱骓?”
“撤除冬麦,便不见别的庄稼,”钟意侧过脸去,问苏定方:“此处一向都如许荒凉吗?”
苏定方听得沉默,惯来倔强刚毅的人,眼眶竟也湿了。
钟意心中一动,昂首去看,却见桌案前立了位男人,身量笔挺,周身玄衣,头戴斗笠,不辩面庞。
钟意从善如流,道:“定方漏夜前来,所为何故?”
“女郎,”他顿了一下,道:“你出自长安哪一家?到此意欲何为?”
太阳并不暴虐,因刚下过雨的原因,氛围也有些闷,钟意佩带帷帽,也感觉闷,干脆摘去,信马由缰。
……
“我信赖将军的为人,也信赖内里另有委曲。”钟意为他斟了茶,道:“清者自清,你若问心无愧,又何必妄自陋劣?”
门吱呀一声开了,随即又被关上,她头也没抬:“出甚么事了?”
“那便骑马吧,”钟意下了马车,摩挲朱骓的脖颈,笑道:“只是要辛苦你了。”
朱骓看看他,再看看走到一边的钟意,俄然生起气来,背过甚去,作势用屁股撞他。
第二日再上路时,扈从当中便添了一人,钟意临时改了路程,往崔家在此的庄园里去,令人筹办马匹,又要了一份路引。
路上不免辛苦,到了驿馆,总算能松口气,钟意将朱骓交给扈从,用过晚餐后,便叫人掌了灯,取了笔墨,将沿路见闻写下。
“归去用饭吧,”钟意回身,回了驿馆,道:“明日还要夙起呢。”
斗笠讳饰,钟定见不到他神情,心中有些奇特,便唤他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表字:“唐佐?”
钟意义及本身一行人入城时的周到勘察,模糊明白几分:“这些光阴,你都被困在延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