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锐作揖道:“居士大德,没齿难忘。”
“好才学,好识见。”天子含笑看一眼魏徵,道:“先前朕与你正议大夫衔,玄用心有怏怏,追着朕说了三日,才肯勉强作罢,本日听你一番高论,担这职位,绰绰不足。”
那人闻声动静,回过身来看她。
李政半靠着书案,悄悄看她半晌,唤道:“怀安居士?”
“可惜居士生得女身,又晚生几十年,”他微有可惜,叹道:“不然,或也入得凌烟阁。”
天子半靠在椅背上,这是个很随便的行动,他含笑问:“昔年玄武门之事,居士如何看呢?”
钟意心不足悸,面上不显:“些许肤见,难登风雅之堂,叫陛下与郑国公见笑了。”
钟意向他施礼,益阳长公主则道:“太子仁善。”
半晌,天子直身而坐,以示恭敬,面上亦不复有骄易之意:“此国士之言,朕当以国士待之,刚才失礼,居士包涵。”
天子收了笑意,道:“你也感觉,该叫隐王继位才对吗?”
她也聪明,随即便有了应对,说几句今上乃上天之所钟,命定天子的话,过个情面便是,但是还不等她开口,天子却先一步将这体例给掐了。
话一出口,便没法转头,钟意定了心神,不疾不徐道:“嫡长继位,尚且有遴选标准存在,倘若立贤,又该如何择断?诸皇子必将相争,搀扶翅膀,骨肉排挤;朝臣当中,也会有人追求投机,相互内斗。长此以往,朝局不稳,天下动乱,李唐又当如何?”
言下之意,天然是她奉养神佛,尘凡无缘。
钟意昂首道:“陛下谬赞,愧不敢当。”
“这有甚么好可惜的?”天子略经思忖,复又笑道:“居士有国士之才,若不能用,反而是朕的不对,先前朕已经赐了正议大夫衔,现在加领侍中,做个女相,却也使得。”
天子一代雄主,既有定夺,岂会容人违逆,他看眼魏徵,语气轻缓,意似雷霆:“玄成昔年曾是太子洗马,想必很有见地了?”
“起来吧,”太子声音暖和,道:“不是甚么大事。”
这一回,连玉夏都有些不信了:“就他?”
这从菊花娇贵,专有几个侍婢关照,花朵乌黑,花心微黄,花瓣层层叠叠,雍容华贵,倒有些肖似牡丹。
钟意心头一跳:“请陛下示下。”
“秦王殿下押送东突厥可汗颉利归京,”那内侍笑道:“陛下欢乐的紧,叫里手宴,以示欢迎。”
他不利就倒在,碰上了李政这个混世魔头,好死不死的,又比李政早出世几年,占了嫡长的位置。
钟意听她话里有话,低声道:“如何说?”
……
魏徵原还感觉可惜,听完却蓦地变色,躬身切谏道:“侍中官居三品,秩同宰辅,如何能等闲施加于人?更别说居士超脱方外,不该与朝堂有所牵涉!”
钟意宿世是秦王妃,也做过太子妃,可说内心话,她并不感觉太子有甚么处所不好。
局势到了这等境地,连益阳长公主这类阔别朝堂的人,都能看出东宫已露颓态,太子的日子,想必也不好过吧。
回到青檀观,已经是戌时末,此时恰是十一月中,明月高悬,银霜泠泠,人走在院子里,连灯都不需提。
朕也做了悖逆之事,你感觉有那里不铛铛吗?
钟意抿紧嘴唇,半晌,方才道:“请陛下恕我大不敬之罪,方才敢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