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对此心知肚明,看他一眼,复又侧目去看钟意,目光微露兴味:“居士大才,别出机杼,言辞颇富新意,朕倒有另一桩事,想请教一二。”
王之薇微怔,轻叹道:“虽未比试,我先输一筹也。”
琴曲奏完,场中人皆寂静不语,连事前说要做裁判的益阳长公主也未作声。
众女郎齐声笑道: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
“好才学,好识见。”天子含笑看一眼魏徵,道:“先前朕与你正议大夫衔,玄用心有怏怏,追着朕说了三日,才肯勉强作罢,本日听你一番高论,担这职位,绰绰不足。”
益阳长公主也在,一样笑道:“恰是如此。”
……
“应。”钟意点头,转向玉夏道:“去取我的琴来。”
益阳长公主莞尔:“只要你别健忘给我派帖,如何都好。”
钟意指尖悄悄拂过琴弦,微有不舍,向玉秋道:“收起来吧。”
如同剑客比试普通,琴师相斗之前,也会向敌手先容所用古琴,以示尊敬。
钟意则道:“曲子是本身选的,如何能将难度计入考量当中?五娘不要如许说。”
“居士气度,”王之薇莞尔:“敢请见教?”
钟意笑道:“不会。”
“我已然削发,宴客也不能在越国公府,届时请阿娘帮我筹措人手才是,”钟意早有主张,说完,又看益阳长公主,笑道:“观主不要嫌我喧华才好。”
“如许也好,”崔氏原还忧心女儿,这些日子畴昔,见她统统如常,不露颓态,反倒愈见光彩,心中巨石也就落下:“你过得好,阿娘也能放心。”
太原王氏乃是世家大族,越国公府倒是关陇出身,钟意未出阁前,便与王家五娘子并称,盛名之下无虚士,二人皆非平常之辈,轻拢慢挑之间,琴音似流水倾泻,很有绕梁之态。
这一次,钟意没受她的礼:“平辈而交,那里用得上包涵二字?”
玄武门之变时,天子位只亲王,元吉也是亲王,建成倒是太子,国之储君,以臣弑君,礼法上无疑是站不住脚的。
钟意问道:“五娘想请教甚么?”
钟意微微一笑:“五娘好开阔。”
“无妨,名琴便该赠与懂琴之人,居士再推让,便是看不起我了。”
“居士唤我五娘便可,”王之薇再行一礼,道:“我先前在晋阳,听闻居士大名,委实技痒,想请教一二,正逢晚庭有事要到长安,便托他来送信,失礼之处,居士包涵。”
值得一提的是, 灭掉北齐王朝的, 便是窦太后与钟老夫人出身的北周,南北朝期间政权更迭频繁, 皇朝转换如流水, 提及来也很让人感慨。
她们所弹琴曲皆是前朝琴师贺若弼所谱,王之薇所奏为《石博金》,清越激昂,钟意所弹琴曲名为《清夜吟》,幽然寂静,固然作曲者同为一人,曲风却截然分歧。
玉秋低声道:“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,奴婢只怕这位五娘子,不好对付呢。”
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”钟意将最后那一笔写完,放在窗前晾干墨迹,方才笑着起家:“我都不怕,你担忧甚么?”
太原王氏的五娘子会来,钟意早就晓得,毕竟她来之前,还叫未婚夫郑晚庭来下了战书。
钟意一样拨了琴弦,那琴音松劲,她道:“此梁州宋氏仿司马相如旧琴所制,通体乌黑,隐有幽绿,名为绿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