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往门下省去,恰逢左仆射杜公、中书令房公、侍中王公俱在,”那郎官顿首道:“王公说,陛下有设女婢中的气度,大唐便有包涵此事的气度,再行禁止,反是量小。房杜二公亦如是说。”
“好了,归去吧。”李政道:“他日我再去看你。”
玄武门之变时,天子位只亲王,元吉也是亲王,建成倒是太子,国之储君,以臣弑君,礼法上无疑是站不住脚的。
门下省距弘文馆不远,未几时,那郎官便返来了。
钟意眉头微动,未曾言语,他则淡淡收回了手。
“玄成,”天子大笑:“你另有甚么话要讲?”
“国公不是修撰《唐本草》么,”钟意含笑道:“我对此有些兴趣,往长年也积了些时疫药方,一道写出来,登门献丑了。”
天子点头,道:“先前,朕赐居士正议大夫衔,朝中便有人非议,说那是朝堂官职,不该赐赉女流之辈,陛下若要加恩,许尚宫之位便可,朕为此怒斥了他,皇后晓得为甚么吗?”
崔杼是春秋期间齐国的大夫,齐庄公与其妻棠姜私通,并将他的帽子赠与其他人,崔杼深觉得耻,结合其他人,政变杀掉了庄公。
天子听罢,勃然大怒:“朕视你为亲信,你却因臣属而欺君吗?”
何皇后漏夜往太极宫去,笑道:“贺陛下新得贤士。”
魏徵倏然汗下,低头不语。
“这有甚么好可惜的?”天子略经思忖,复又笑道:“居士有国士之才,若不能用,反而是朕的不对,先前朕已经赐了正议大夫衔,现在加领侍中,做个女相,却也使得。”
“居士,”玉秋低声道:“再不走,天就黑了。”
言下之意,天然是她奉养神佛,尘凡无缘。
“好才学,好识见。”天子含笑看一眼魏徵,道:“先前朕与你正议大夫衔, 玄用心有怏怏,追着朕说了三日, 才肯勉强作罢, 本日听你一番高论, 担这职位, 绰绰不足。”
“只是虚衔罢了,并无实权,你们怕甚么?”天子摆手,看向魏徵,道:“玄成,大唐连叫一名国士,得侍中虚衔的气度都没有吗?”
“陛下开未有之先例,倒置纲常,大不吉也,”钟意定了心,一字字道:“我恐李唐江山,他日有骨肉离散,分崩离析之虞也。”
话一出口,便没法转头,钟意定了心神,不疾不徐道:“嫡长继位,尚且有遴选标准存在,倘若立贤,又该如何择断?诸皇子必将相争,搀扶翅膀,骨肉排挤;朝臣当中,也会有人追求投机,相互内斗。长此以往,朝局不稳,天下动乱,李唐又当如何?”
太史这类的官职序数世袭,太史身后,其弟如同兄长普通,在史乘中写“崔杼弑其君”,随即被杀,再立太史,仍旧不肯改写究竟,复又被杀,崔杼连杀太史兄弟三人,仍旧未能窜改史乘中的记录,最后,这则故事被记入《左转》,传播了下来。
魏徵见她如此,也觉不幸,躬身一礼,劝道:“居士年青,当年之事又未亲历,如何能有见地……”
天子收了笑意,道:“你也感觉,该叫隐王继位才对吗?”
“我不想听。”落日西下,他周身遍是暖色余晖:“你又要说伤我心的话了。”
玉秋玉夏跟从钟意摆布,见李政见很多了,模糊能猜到几分贰情意,但是看钟意垂着眼睫,一言不发,毕竟不敢过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