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会儿食时刚过,教坊门前,美婢、小仆正拎着水桶,拿着抹布打扫着各家门庭。
“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并不首要,阿拾只知先生本日不管如何都要去一趟清乐坊。”我瞄了一眼张孟谈一向攥在手中的红漆礼盒,笑着步下了台阶。张孟谈似是轻叹了一声,随即也跟了上来。
现在天下各国,教坊各处着花,但最着名的,还要属临淄城的这条雍门街。这里不分贵贱,非论出身,只要你有钱,便可一夜赏尽天下美人。
张孟谈支开了奉侍的四个小婢,驾轻就熟地带着我穿太长廊,天井,走进了一处敞亮的厅堂。
“女人在,高店主先请进吧。”少年露齿一笑,恭敬地把我们引了出来。
“我们到了。”张孟谈一抬手拦下了浮想连翩的我。
张孟谈弯着嘴角低头轻咳了两声,待他再抬时,仿佛已经收起了笑容,也收起了那份虚假的惶恐:“女人既然已经挑了然,那孟谈也没甚么好坦白的。女人是秦将军府上悉心教养的孤女,面貌无双,心有七窍。两年前,孟谈第一次见女人,女人还是秦太子府的歌伎。两年后,秦太子换了人,女人却摇身一变,成了我们晋国太史的高徒,四卿的座上宾。女人如许的境遇,对于一个女人来讲,实在有些古怪。这让孟谈很难不起狐疑。”
入了那一帘明珠,便有四个白衣粉裙的小婢迎了上来,两个扶着我们,两个恭恭敬敬地跪下身子拿湿布、干布轮番擦净了我们的鞋靴。在我左手边靠墙的处统统一排彩漆木架,从上到下共分了七层,上头齐齐摆着绘了各色花草的木牍。只最上层的一片木牍与旁的分歧,简简朴单只用黑漆在髹红底的木牍上画了一张五弦琴。
三十六座闻名天下的教坊临街而建,盛饰淡抹,各有特性。跨马执剑,有多少游侠儿来到齐国,就只为了看一眼这满楼的红袖。
“谢女人!”张孟谈淡然一笑,抬手见礼。
我抬头谛视着每一扇半合的窗户,在心中勾画着现在倚在窗后,懒起打扮的美人。
“女人聪明。家主说,女人刚光临淄,地气未接,要多纳福积善。以是,等他从广饶返来后,非论动静真假都要放人。”张孟谈说着一扯我的衣袖把我拉进了临街的一条冷巷,“这边走吧,人少些。”
“先生要听甚么曲子?”美人抱着瑶琴走到我们身前跪下,那声音如凌晨枝梢上黄鹂鸟的叫声,又脆又甜。
“那是明面上的。”张孟谈看向我,一双深棕色的眼眸里暗潮涌动,“在这个阛阓上,有南来北往的货,就有南来北往的动静。这里有北方燕人的暗探,南边楚人的密使,晋国、郑国、卫国、宋国十足都有,可只要秦人的暗探最隐蔽也最可骇。我代家主在秦地做了几年官,我体味秦人的虎狼之心。穆公固然死了,但秦君想要突破晋国,东进中原的野心却从没有断过。女人有没有受命于秦人,孟谈不知。只是现在家主的喜怒哀乐都攥在女人手里,对谋臣而言,实非幸事。”
“老位置,本日不喝梨花春,喝醉曦,上细白骨杯。”
清乐坊内别有洞天。
“秦晋相邻,一个出身成谜的秦女竟成了晋人的神子。晋国将来若与秦国动兵,还要向一个秦女求问是战是和,是吉是凶,莫非这不敷令人担忧?”
“呵,这清乐坊里莫非就只要清歌女人一人能入得了先生的眼?”我看了一眼轻纱外满脸委曲的美人,嘲弄道,“那小弟待会儿可得好好瞧瞧,这名动临淄的乐伎清歌到底有多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