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卯将伤兵临时安设于城内百姓家,让全城的郎中都去救治。元思空算不得郎中,医术也止于外相,但因将士们的伤大多在表不在里,他反而能尽其所学。
他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人,缺胳膊少腿的人,眸子子挂鄙人颌的人,另有一团恍惚、躺在木板上存亡不知的人。
翻开府门,面前的景象令他毕生难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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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思空此次却不惧元卯,理直气壮地说道:“爹,广宁垂危,大家自危,我既能效力一二,怎可袖手旁观?”
“韩总兵与金贼交兵于冒儿谷,大败,除中锋陈宇隆带着两千将士逃回广宁外……”徐虎重重叹了口气,“全军淹没。”
元思空一把揪住徐虎的胸甲:“徐伯,如何了!到底如何了!”
“是。”
他第一次见到败军,第一次直面如许的伤残和灭亡,第一次感遭到那能将人压得堵塞的绝望。
除此以外,他还将四百多名伤兵的居处、伤势、伤处、用药全数记实在案,遵循伤情之轻重缓急摆列开来,着人抄了数份给治伤的大夫。
“李大人已经派人调援,左屯卫或许还能调来两千,若得六千兵力,我又有城可守,当可不惧金贼。”
“加上陈宇隆带回的两千士卒,也不过四千人。”
这时,听得一名军士大喊着“报”,急仓促地冲进了屋里。
元卯蹙起眉,对于能够请到救兵,他难抱期望,从放弃辽北七州,实在便能够看出朝廷的态度,辽东守得住则已,守不住……怕是就要如弃子般丢掉了。
“也好。”
“以他的兵力,攻城必定毁伤无数,我听闻此人有勇有谋,怕不会这般鲁莽,静待其变吧。”
“这里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处所!”元卯厉声道,“你顿时回家去。”
城中固然住满了伤兵,但元卯管理有方,仍井然稳定,只是城中流言四起,惧意满盈,百姓惶惑不安。
“空儿想来帮手,如此多的伤兵,空儿……”
元思空深吸一口气:“大姐说得对,广宁有爹在,你不要惊骇。”他又转向元微灵,“姐,你务必陪着娘,入冬恰是她气喘旧疾要发作的时候,别让她胡思乱想。”
“哎呀思空,你现在去岂不添乱,不如你来帮我顾问伤兵吧。”
徐虎跑了过来,将他推动府内:“你出来做甚么,快归去!”
元卯垂下了视线,低声道:“爹不肯你过早瞥见人间残暴。”
待元卯找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熬了一个日夜没睡。
几日以后,他们又获得一个更加糟糕的动静,左屯卫派来的两千援兵,被金人半路设伏,全歼之。
元卯轻叹一声,摸了摸元思空的头:“你是个好孩子,也好,你便在这里救治伤员吧,但是要重视歇息,别把身材累垮了。”
元卯站在城头,凝睇着卓勒泰的赤色帅旗在风雪中刺目地飞扬,久久未动。
沉寂了一会儿,他细心辨认,发明本身并非梦魇,内里真的有声音。
“爹,只要城内粮草充沛,必然守得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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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思空!”
元思空紧紧握住了拳头:“我们能集结的兵力又有多少?”
这一场大雪许是老天开眼,非常争气地下足了三天,雪厚没膝,举步难行。
元思空咬住了在颤栗的嘴唇:“金人……有多少兵马?”
“千户大人。”一名将士登上城墙,恭手道,“标兵回报,卓勒泰已在城外十里安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