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能战者不过千,临时征召的壮丁也只要两千,风神大炮的炮弹所剩无多,火铳倒是还未用,但士卒未加练习,恐难当大用。”韩兆兴陈述完军情,重重叹道,“李大人,此一步绝壁啊。”
“爹,你才该回家,你看看你的衣服。”
“他没事,我让他监工补葺城墙。”元卯身形俄然晃了晃。
元卯一把拉住他:“老胡会筹办的,你别忙活了。”他看着元思空,“你方才,是不是听到了?”
史乘上对广宁保卫战有较详确的记录,但笔墨侧重最后一役,而对卓勒泰的第二次攻城,仅着寥寥几笔,写那日北风狂做、寒意入骨如此,写广宁将士面对卓勒泰穷兵黩武,死守不退,杀敌八千,自损五百,城墙之上,残肢挂壁,城墙之下,骸骨垒梯,广袤的辽东大地,被血感化成鲜红。
“这……这女子与小儿,怎能御敌啊。”
韩兆兴以媾和为由,临时拖住了卓勒泰,他们一面焦心肠等候着李伯允的动静,一面抓紧筹办着下一战。
广宁小将梁惠勇抱拳道:“末将觉得,广宁虽小,但粮草、被服充沛,足以熬冬,金人虽戴甲七万,然每日耗损极大,加上天寒地冻,必定不能久战,我恪守能够退敌。”
“秋毫无犯?你信他会秋毫无犯?”胡百城怒道,“金贼何其残暴残暴,莫非你会不知?!”
元卯抱拳:“末将觉得,城坚与否,不在城墙,在民气。”声量不大,却掷地有声。
韩兆兴气得脸都青了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不肯和,你奉告我,广宁如何守?一千弱兵,两千布衣,再加个千疮百孔的城墙,如何守?!”
韩兆兴瞪直了眼睛,大喊道:“元卯,你莫要胡说八道!”
“我这般模样回家,你娘不是更担忧,待我清算一番再说吧。”
陈宇隆慌了,噗通一声跪在地上:“末将绝无此意,请总督大人明鉴,末将只是……”
元卯鹰目一瞪,俄然声色俱厉:“你说我不能战,莫非你要降金不成?!”
城内灯火透明,宿夜未眠,来往穿越的有军有民,修补城墙的、顾问伤兵的、盘点战损的、加添火药的、乃至是开灶做饭的,统统人都神情庄严、行色仓促,面上找不出一丝逼退仇敌的欢乐。
沉默好久的元卯开口道:“那依你之意,该当如何?”
元思空帮手安设好伤员,已近晌午,他也是自开战以来滴水未进,此时饿得头晕目炫,仓促去讨了碗粥和干粮,先回了趟家,安抚好家人,再去找元卯,他想晓得昨夜都产生了甚么。
李伯允抚着斑白的髯毛,眼眸虽已浑浊,却不减睿智,他沉默半晌,道:“将全城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和身强体壮的女人都征召参军。”
目前为止,元思空只能据将士口述和城墙破坏来设想,连卓勒泰如何布军摆阵,如何变更批示,带了甚么火器东西,都是别人奉告他的,元卯是断不会让他在开战的时候呈现在城墙上的。
韩兆兴转过了脸去,面色极其丢脸。
“别吵了。”韩兆兴神采极其丢脸,“抬扛顶何用。”
元卯沉声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可我一怕守不住,二怕他们已无战心。”
世人散去后,元思空才出来找元卯。他一见到元卯就吓呆了,只见元卯浑身是血,甲胄褴褛,面发污糟,一双眼睛赤红,像是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