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错。紫卿公然长进了。”辛周氏微微点头，眼角一划而过的对劲，“真正的赢者，不但能拿起棋，也能放下棋。随时能进，也随时能退。是故，大赢不赢。”
辛周氏顿了顿，向案上堆积如山的书卷努努嘴，决计抬高了腔调：“被棋局难到了？”
“那，这和祖母最开端说的，真正赢棋之人，又有何干联呢？”
辛周氏瞧了瞧辛夷眼下青黑，另有略显混乱的发髻，和过年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，仿佛是这女子建了道门，把本身和人间隔了起来。
“哪一步棋呐？”辛周氏仿佛随口一问。
辛周氏微不成查地点头：“拜见晋王，长安城门。这是第一步棋。年关贺礼，示好王家，这就是你的第二步？”
“祖母当年因棋艺，得了个昌平县君的诰封。孙女如何能和祖母的成就比。”固然内心嘀咕，辛夷大要上却一脸灵巧，嘴巴像抹了蜜似的。
辛周氏将凉了的茶盅递给辛夷，后者这才缓过神来。
“大家都在算计，利得几分，大家都在策划，胜负如何。这人间纷繁芸芸，总没有个歇头，有些人一辈子都走不出来，有些人到最后都忘了是如何踏出去的。所谓大染缸，染的可不但是吵嘴，也有本心。”
辛夷沉默点头，心底倒是翻起了惊涛骇浪。她好似向来都在思虑如何下棋，却没考虑过棋道本身，考虑过“棋”这个字本身。
辛夷只觉一股清泉从内心流过，一股清澈直冲她灵台，将连日的倦怠和堵塞都冲开了：“祖母这番话，但是一字千钧。孙女年幼识浅，尚不能明白非常，但只听得一分，也足以惊心动魄了。若人间大家都懂这一分，只怕早是西天极乐界，老聃承平世了。”
“孙女本不会下棋，不过是被逼的。一步错步步错，前儿才有城门之变，下一步棋便在正月，孙女哪另偶然候，和阿芷她们放爆仗的……”辛夷又是点头又是点头，伸手就要够案上的书卷。
辛夷取书的行动一愣，茫然地摇点头：“祖母不必绕圈子，还请明言。”
“紫卿。”辛周氏兀地一根莹指，压在了辛夷手背，“你可知真正赢棋的人是如何的？”
棋棋落，子子追。算计一关接一关，博弈一场连一场。
“这人间懂下棋的人太多，懂放下棋的人却太少。”辛周氏的眼眸有些非常，如两柄被光阴打磨得雪亮的宝剑，正从凡尘浮华下渐次拔出。
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，如一记金铎在屋中炸响。
下棋之道。棋之道。
这一字之差，听来差未几，内里倒是天壤之别。一个是鱼之道，一个渔之道，一个是博弈之法，一个是博弈本身。
棋局无情，存亡难测。不竭有人在远去，再不返来，也不竭有人在走近，人间情暖。
辛周氏娓娓道来，衰老的腔调合着炉子上的沸水声，一声声在屋内回荡，显得有些不实在。
她赶紧换斟了热茶，双手高举奉到辛周氏面前，模糊用的是对大贤的周礼，而不是祖孙间的平常家礼。
辛周氏忽的一声轻笑，乜着眼带了分嘲弄：“大家都懂一分？且非论俗人如何，便是老身，也不过是近年才想明的……之前为了柏儿……不，是逆太子……老身另有忠心平生为君死的蠢设法……待他走了，才幡然觉悟……余生安于嫡亲，把本身关在屋里享安逸，两耳不闻窗外事，谁赢谁输都和我无关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