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锋转眼袭来。
辛夷相伴八年的丫环绿蝶,死了。
“三春阑珊蝶飞来,暗夜赤忱映四方……”
北郊禁军看看箭筒般的绿蝶,又看看骸骨未寒的校尉将军,诸人脸上有半晌挣扎,但只是半晌,统统人都高举刀戟,山呼如雷。
南绣春的起点,她都还是作为一个奴婢,担忧着辛夷的冷暖喜忧。念叨的不是鬼域不是平生,而不过是辛夷的冬衣是否制好了。
初冬的天空澄彻,大雪已经在酝酿,和她当年进南镇抚司是普通的好气候。
处在中间的辛府纤细如沙砾,放佛瞬息就要被袭来的杀意碾得粉碎,府中已经传来了绝望的哭嚎,搅动得上空愁云暗澹。
――“瞧女人的小手都冻凉了,回轩喝杯热乎茶罢。”
最后这一刻,她终究懂了她娘。
她像畴前那般对辛夷笑着,弯弯的眉眼泛动着三春的日光,有胡蝶在她眸底翩跹。
“至于北郊禁军,归正南绣春已死,成果一样。方才尔等的叛命之举,老夫能够不计算。”王俭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诸军,“但仅此一事。若接下来尔等还不识时务,就别怪老夫上报御史台,治尔等僭越大罪了。”
辛夷的眼睫毛扑了扑,憋了好久的泪就簌簌滚了下来,没有任何声音的滚落,没有任何神采的滚落。
君保重,莫伤悲。
她放佛劈面前的危急视而不见,只是瞳人涣散,目光恍忽,仿佛是看向了某处虚空,毫无神采的脸上一滴滴清泪滚落。
她忽的想起,本身打小娘亲归天,爹爹因为要坦白出身,对她冷言冷语,府中各房各种不待见,小哥哥固然好,但身为男人,也不能不时陪她,厥后有了个棋公子,却还是外姓,总不能整日在府中黏着。
统统都还没有产生。绿蝶还会如畴前那般,来扶她的臂弯起来,干脆着这初冬的石砖地太冰浸,然后一件早已烧旺的汤婆子就递到了她怀里。
最后一个试字落下,几百个蒙面人忽的就动了。
连续三个难字落下,一模一样的话语,碧衣女子和那自沉于护城河的女子,两人的身影完美重合,向这片彼苍交出了答案。
三春昨阑珊,飞蝶今又逝。
她只是不断地唱这首儿歌,惘惘荒荒,如同最后的挽歌和告别,浊音安静又绵长。
“诛辛夷!灭辛氏!”王俭最后振臂高呼,眉间炽盛的狂傲,将他的瞳人都映成了血红。
“终究明白我娘了……忠义两难全,难,难,难!”
“尔等是何人部下?可知老夫是谁?又可知反对老夫的了局?”王俭微微眯了眼,眸底迸射出的寒光如在看群跑错场子的狗。
辛夷还是恍若不见,只是浅斟低唱。
一声令下,刀剑齐出。北郊禁军如黑压压的蝗虫般冲向辛府,近千人踏得大地动彻,喊杀声传出半里以外。
绿蝶笑了,如孩童般洁净的笑意终究凝固,旋即视线阖上,呼吸呆滞。
“三春阑珊蝶飞来,暗夜赤忱映四方……”辛夷忽的朱唇轻启,哼唱起了首长远的儿歌,寒微如水在场中伸展开来。
竟是迄今为止,陪她最久的人。
但是,这个女子却实实在地躺在辛夷怀里,浑身血痂,万箭穿心,好似个灵巧而沉默的傀儡娃娃,生硬的小脸残留着昔日的和顺。
她明白,命已至此,回天乏力。但是她恰好就是赌了气,必然要向老天要她的命,向这个凉薄肮脏的棋局要她的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