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蝶游移。辛夷翻看的乃是《元和郡县图志》（注1），指尖悠长的逗留在了记录长安梵刹漫衍的一页。
辛菱虽常日吒吒呼呼，扯到点话头就闹上天。但现在的她，仿佛有百般怨各式惧，却被人掐住喉咙发不出来，只能痛苦的无声挣扎。
视野里映出门外鹄立的倩影，辛夷似笑非笑：“这大早晨的，五姐姐立在那儿怪吓人。既然来了就请进，咱姊妹好久未说梯己话了。”
辛夷起家，确认绿蝶走远，锁上了前门，然后翻开了屋中后门。
那一刹时，肌肤相触带来的温润，另有男人指尖些些凉薄，让辛夷蓦地恼羞成怒：“公子自重！男女授受不亲！”
江离走上前来，长身玉立于辛夷身侧。好似在戏讽一出他底子没看入眼的棋局，冷酷的腔调噙着浑然天成的清傲。
辛夷端坐在书案前，指尖摩挲着一卷书册，淡淡道：“我没胃口，赐给大厨房的杂役罢。扔了怪可惜的。”
“大魏百年，佛教为盛。连皇上都多次迎佛骨，朝释迦，修梵刹。可女人不信鬼神，向来也不体贴。今儿如何起兴趣了？”
辛菱眸色闪了闪，没有回绝，也没有说话，她跟着辛夷进了屋，在案前坐下，才幽幽道：“如何晓得我要来？”
“会的，会的。青灯古佛，是囚他也是保他……辛夷，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。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？你若透了半个字出去，我包管，我化成怨魂厉鬼也不会放过你！”
“都伤成如许了。”江离底子没管辛夷的怒意，他只是轻叹了声，苗条的指尖和顺又不容顺从的紧紧扣住了女子手臂。
绿蝶叹了口气，还想劝劝，目光却在不经意瞥到辛夷指尖的书卷时，眉梢浮起抹惊奇。
“谢五姐姐提点。”辛夷抬眸，淡淡一笑。
辛菱说得一字一顿，牙齿咬得咯咯响。如血的眸子好像鬼怪，噙了丝癫狂。
辛夷难堪的咧咧嘴：“那你帮我去浮槎楼查查，有没有关于长安僧侣的风骚别史。遴选出三十高低的人名，都誊写了给我。”
辛夷眸中幽光一闪，轻声道：“五姐姐慢点说。花前月下，人之常情，固然是逾礼骇俗了点，但不至于死不死的罢。”
才子雪臂如玉，公子莹指似玉上璎珞。那带着凉意的温度仿佛从心尖来，顺着脉搏下细细跳动的肌肤，一起浸到辛夷根骨里去。
绿蝶顿时哭笑不得：“女人果然只在乎那棋不棋的，佛教还真一窍不通。女人可知，大魏佛教流行到了甚么程度。魏太祖就曾下诏在天下“交兵之处”建立寺刹，并在大慈恩寺设译经院；魏昭宗继位后，在帝都和各州设官寺，祈愿国度安乐；当今圣上更令各州设大云寺，礼遇和尚，宣化佛旨。所谓千万峰中梵室开，家家俱有僧侣来。女人问我长安城中三十高低的和尚，那真是掰着指头三天三夜也数不过来。”
辛夷动了动快僵的手臂，却疼得倒吸口冷气，本来手臂已被辛菱捏紫了。
辛夷摇点头，又点点头，沉声道：“绿蝶，常日也见你拜佛的，想来比我明白些。你可知长安城中，二十五……不，三十岁高低的……和尚？”
见女子温馨下来，江离眸色微深。他取出一个小瓷瓶，将瓶中的粉末撒在女子伤处。
“可现在就有件事，本公子挺在乎的。”江离平淡的声音刚落，辛夷还没反应过来，被辛菱抓紫的手臂就被江离执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