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一时没得及收,视野刚好和李赫对上――
笙箫骤停,统统的目光聚了过来。
李赫一笑。眸深如海。
辛夷压下心底的凉意,举眸四望,熏凉台几十张锦帘楠木案,有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,五姓七望权贵,也有嫔妃宫眷,倒也是乌压压的热烈,除了她这个不测。
“诸爱卿觉得如何?”
如果否定,那就是打李赫的脸,当今之君莫非是昏庸?如果承认,李家的江山成了唐家的,这又算哪门子事?
“无趣,真是无趣。每番都是这几个歌舞换着来,就算吐蕃和南诏的使臣没看够,也显得我大魏风雅欠佳了。”忽的,郑斯璎的娇声脆生生响起。
1.诗言志句:节选自《尚书・尧典》。
辛夷眉心一蹙。心下多了分警省。
宫女一样鄙夷地瞥了那使节半眼:“不过是例行国事,要接待一番。不然就凭他们那点朝贡,皇上还懒得留他们。”
“唐尧后兮稷契臣,匝宇宙兮华胥人。尽九服兮皆四邻,乾降瑞兮坤降珍(注2)。”
“既然是斯璎丫头发起,就由尔第一个开端罢。”李赫仿佛表情很好,噙笑道。
“你们不晓得罢。传闻前儿郑大女人在大明宫中暑热,是晋王爷亲身抱她去太医署的,沿途多少宫女寺人都瞧得清。”一个太医对劲地抬高了腔调,大有深意地努了努嘴,“晋王爷也到该选妃的时候了。”
吐蕃和南诏使臣对视一眼,仿佛对甚么歌,甚么律这饶舌的话似懂非懂,只顾看向李赫,李赫嘿嘿笑了,又只顾看向在坐。
诗词中的笔墨游戏,到了吐蕃蛮夷嘴里,被大口语揭了出来,话是刺耳,却反而丝丝错都没。
但当诸人略带怜悯地看向吐蕃和南诏,一人把玩着食用的宝石汤勺,一人手抓着炙羊腿径直往嘴里送,那点怜悯顿时化为了鄙夷。
“臣附议。”“臣也附议。”一个个朝臣站出来,拥戴郑斯璎,斜眼乜着使臣,毫不避讳地带了夸耀。
只怕今儿的乱子之一,就是李赫给她挖好了坑。
“父皇武功武功,开百年乱世,虽不是唐尧,胜似唐尧。”忽的,李景霆凉凉的话,突破了呆滞,给郑斯璎解了围,也挽了大魏一个脸面。
公然,熏凉台复兴骚*动。
2.唐尧诗词:节选自王维《奉和圣制天长节赐宰臣歌应制》。
注释
唯独郑斯璎的神采不太都雅。本身才以一首诗出了风头,又被旁人拆了台,还是俩连平仄都不懂的蛮夷。
群臣们贼鼠子般的目光在郑斯璎和李景霆之间打转,纷繁交头接耳:“何时晋王爷会对个女子上眼了?”
李赫也深深地瞧了李景霆一眼,正要开口,忽听得吐蕃使臣禀道:“诗中言唐尧,仿佛是了不得的神人,但是天可汗的尊讳?”
诸官的神采顿时有些古怪。
宫女眉心一蹙,摇点头:“这个,奴婢实在不知。圣旨一下来,大明宫都闹翻天了。皇后娘娘还携王家进谏,说于礼法分歧,但皇上盘算了主张,劝止的折子都当柴火烧了。”
“对对对,皇上不是唐尧,胜似唐尧。”群臣立马拥戴,使臣恍然大悟,喜得举杯相祝,熏凉台笙箫重起,仿佛方才的难堪只是幻觉。
“谢皇上!臣女觉得,今我大魏国泰民安,万国来朝,又有两国使臣在坐,更显恢弘气象!臣女为大魏子民,深感处乱世之幸,这第一首诗,当赋明君!斯璎献丑!”郑斯璎娇声响彻,掷地有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