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算是听明白了。本来杜韫心的刺头，是士农工商四个字。
辛夷责怪地瞥了她半眼：“你觉得大家都似你这么贪玩？长辈们都另有事，各自措置去了。你也别闲着。嘱了你本日随兄妹们，出发回故乡，你不去清算东西，咋咋呼呼又来何为？”
辛夷兀自考虑，一时没有回话。杜韫之倒是又急又气，伸手就要去捂杜韫心的嘴。
“荣辱与共！同生共死！”数十名族人也朗呼出来，俱俱面庞刚毅，眼眶发红。
前时是官家的夫子，厥后是百姓家的夫子。
杜韫之猛地急喝道：“韫心！君子忌口！出言慎行！”
辛芷委曲地瘪瘪嘴，却又偷偷地把扑满灰的掌心往裙角上擦了擦，低语道：“阿芷天不亮就起来清算东西了。才方方安妥，念着此番归去，不知何时又进京，便去处夫子们告别。这才撞见书塾里的纷争。”
前者再虎落平阳，也还是虎，后者倒是直接成了狗。还是混着泥巴吃窝头的土狗。
“杜夫子不肯意一道走么？还是其他甚么？”辛夷拉过辛芷，一边俯下身子，细细地为她拂去掌心的灰。
家塾，便是辛氏为族中后辈设立的家塾。管事的恰是被辛夷聘作夫子的杜氏兄妹。若说纷争，大略和他俩有关。
辛夷眉尖一蹙。
辛夷眉梢一挑，凉凉开口：“我辛夷被停了俸禄，这郡君的浮名，只怕也留不了太久。彼时沦落为布衣，但是扳连了杜女人。杜女人不如早早辞去，免得我百姓脚丫子上的泥土，脏了你这身洁净骨头。”
辛夷的腔调用心进步。一是拿捏长姊的严肃，二是要让杜氏兄妹听到，她辛夷来了。免得兄妹俩吵到兴头上，她莽撞闯出来还难堪。
公然，家塾门吱呀声翻开。
傲，蔑，矜，三者加起来，就成了蠢。连带着不讨人喜。
“都归去收东西。顿时就要回故乡了，另有闲空在这儿的。”辛夷佯装活力地训着弟妹们，还顺势揪着个脖子伸得最长的辛桦，“阿桦！看甚么看！回房去！”
杜韫心踟躇半晌，才考虑着开口：“前时允了郡君，和辛氏一道迁回故乡……在哪儿都无所谓，起码韫心还是官家家塾的女夫子……但是今早的圣旨……郡君被停了俸禄……只怕连空名头都保不了多久……彼时成了布衣……”
杜韫之脸皮泛红地走出来，讪讪道：“六女人来了。”
这话说得直白。
“韫心有甚考虑？趁着还没出发，说还来得及。如果人到半途再哪儿不对，可就来不及安排了。”辛夷缓缓道。
一个骨子的血，是傲。
一口布衣的脏，是蔑。
都要解缆了，嘴还拌起来了，只能说这由头和迁离逃不脱干系。且非论杜韫之如何，杜韫心就不是省油的灯。
“韫心！郡君能收留我俩，便是大恩大德，身份如何都已作故！你快快住嘴！不然，莫怪我不顾兄妹交谊，也要正君子之德！”
待到了家塾，辛夷才明白，辛芷所说的拌嘴，的确是快打起来了。
“非也非也。”杜韫之赶紧揖手，“本来那日郡君传话时，鄙人和家妹也没有贰言。现在临到解缆了，又惹出这等风波，鄙人也是于心不安。还望郡君包涵。”
一道迁离的意义下来后，杜氏兄妹当时并没有定见。而临到走了，才拌起嘴来，多数刺头是杜韫心惹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