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收回视野,平静的看向天子,朗声道:“民女痴顽,大胆猜想。皇上召见民女是为王文鸾蜜斯之死因。毕竟世人皆传,文鸾蜜斯被毒死,是因为曲江池畔和卢家蜜斯的树敌。现在王卢两世家已参加,最后一方便是民女。存亡大事,事关世家。单凭两方所言,不免多争辩。民女作为第三方,是最好也是独一的证据。”
但是他的眉间却尽是怠倦,噙着模糊的不耐和无法。乃至身子都是软软的靠在龙椅背上,没有涓滴严阵以待,沉冤昭雪的严厉样。
“真相就是我儿文鸾不过是和卢锦偶有嫌隙,但那都是闺中常事。卢锦却挟恨在心,心狠手辣,直接毒死了我儿!这等蛇蝎女子,实该昭告天下,碎尸万段!”王俭仿佛性子有些暴躁,女儿的惨死让他也顾不得朝堂礼节,君臣尊卑,就直接对卢寰怒喝起来。
很久,直到辛夷的手心都攥出了汗,龙椅上的天子才悠悠道:“倒是胆小的丫头,也难怪会让卢家休妻了。既然你已猜到了一分,那就昂首瞧瞧,再奉告朕,你猜到的第二分为何?”
辛夷的眸底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笑意。只怕王卢两家闹得再短长,这天子李赫并没放在心上。不是不想,而是他底子有力管。
王俭言语间尽是轻视的威胁,他乃至看也不看辛夷一眼,仿佛堂下立着的只是蚂蚁。卢寰和辛夷在长安郊野了解,他的神采温和几分,却也没理辛夷,反而恨恨的盯着王俭。
她要的不是认命,而是改命。这条路一旦踏上,就半步也错不得。
话音刚落,王家家主正一品大司空、定国公王俭抢先嘲笑道:“戋戋五品庶女,能牵涉进王卢纷争,也是大本事。汝最好照实道来,不然定叫你有来无回。”
紫宸召见,不为别的,恰是这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,卢锦毒死了王文鸾事件。且非论真假,启事便曲直江池边。因为被牵涉进王文鸾的私怨,卢锦挨了兄长的骂,大庭广众丢了脸面。这内里触及到王家、卢家,剩下的就是一个辛夷。
“因为卢锦蜜斯命贵,而民女命贱。虽卢蜜斯菩萨心肠,但以贱犯贵,就大大不值了。再说,身材发肤,受之父母。如果卢蜜斯出了不测,就算是心慈救人,也是对不起卢大将军哺育之恩,对不起卢府十余年教诲之恩。”
世家殊耀,皇后干政。他这个天子更多是名义上的。王卢两家最后若那边理,和他的圣意并无太多干系。他需求的只是有人站出来,给王卢两家一个来由,给天下百姓一个解释。然后他作为天子顺水推舟,息事宁人。
大魏朝堂,三省六部,分文武列两侧,一品前九品末。泱泱数十人,望之不见头,却鸦雀无声,言行谨然,氛围中伸展的龙涎香,都充满了持重高贵的压迫感。
触及到王卢的恩仇,他们就算有百个胆量千条命也不敢多嘴一句。让他们朝服列席,不过是给足王卢的面子。至于诤谏出策,早就如两列咸鱼干全数不闻不问。
卢寰浓眉猝然扬起,睁大的铜铃目因气愤充满血丝:“王大司空慎言!不过是同时发明了桫椤香,就鉴定是我家阿锦毒死了王文鸾,此事若不是过分荒唐,就是你王家故意谗谄!王文鸾命贵,阿锦是我卢家独一嫡蜜斯,莫非就泼得了一点脏水么!”
辛夷停歇了心神,向卢寰和王俭一拜道:“大司空,大将军,心慈救人,菩萨心肠,这是天大的功德。又怎会有卢锦蜜斯和文鸾蜜斯树敌呢?既然并无怨,卢锦蜜斯有何必毒死文鸾蜜斯?还请大司空和大将军三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