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欲诛樊爱能等以肃军政,踌躇未决。己亥,昼卧行宫帐中,张永德侍侧,帝以其事访之,对曰“爱能等素无大功,忝冒节钺,望敌先逃,死未塞责。且陛下方欲削平四海,苟军法不立,虽有熊罴之士,百万之众,安得而用之!”帝掷枕于地,大喊称善。即收爱能、徽及所部军使以上七十馀人。责之曰:“汝曹皆累朝老将,非不能战。今望风奔遁者,无他,正欲以朕为奇货,卖与刘崇耳!”悉斩之。帝以何徽先守晋州有功,欲免之,既而以法不成废,遂并诛之,而给槥归葬。自是骄将惰卒始知所惧,不可姑息之政矣。庚子,赏高平之功,以李重进兼忠武节度使,向训兼义成节度使,张永德兼武信节度使,史彦超为镇国节度使。张永德盛称太祖天子之智勇,帝擢太祖天子为殿前都虞候,领严州刺史,以马仁瑀为控鹤弓箭直批示使,马全乿为散员批示使。自馀将校迁拜者凡数十人,士卒有自行间擢主军厢者。释赵晁之囚。
欧阳修论曰:“礼义廉耻,国之四维。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。”礼义,治人之大法;廉耻,立人之大节。况为大臣而无廉耻,天下其有稳定、国度其有不亡者乎!予读冯道《长乐老叙》,见其自述觉得荣,其可谓无廉耻者矣,则天下国度可从而知也。予于五代得全节之士三,死事之臣十有五,皆武夫战卒,岂于儒者果无其人哉?得非高节之士,恶时之乱,薄其世而不肯出欤?抑君天下者不敷顾,而莫能致之欤?予尝闻五代时有王凝者,家青、齐之间,为虢州司户参军,以疾卒于官。凝家素贫,一子尚幼,妻李氏,携其子,负其遗骸以归,东过开封,止于客店,仆人不纳。李氏顾天已暮,不肯去,仆人牵其臂而出之。李氏仰天恸曰:“我为妇人,不能守节,而此手为人所执邪!”即引斧自断其臂,见者为之嗟泣。开封尹闻之,白其事于朝,厚恤李氏而笞其仆人。呜呼!士不自爱其身而忍耻以偷生者,闻李氏之风,宜少知愧哉!
合战未几,樊爱能、何徽引马队先遁,右军溃。步兵千馀人解甲呼万岁,降于北汉。帝见军势危,自引亲兵犯矢石督战。太祖天子时为宿卫将,谓同列曰:“主危如此,吾属何得不致死!”又谓张永德曰:“贼气骄,力战可破也!公麾下多能左射者,请引兵乘高西出为右翼,我引兵为右翼以击之。国度安危,在此一举!”永德从之,各将二千人进战。太祖天子身先士卒,驰犯其锋,士卒死战,无不一当百,北汉兵披靡。内殿直夏津马仁瑀谓众曰:“使乘舆受敌,安用我辈!”跃马引弓大喊,连毙数十人,士气益振。殿前右番行首马全乿言于帝曰:“贼势极矣,将为我擒,愿陛下按辔勿动,徐观诸将破之。”即引数百骑进陷陈。
王逵表请复徙使府治朗州。
北汉主自高平被褐戴笠,乘契丹所赠黄骝,帅百馀骑由雕窠岭遁归,宵迷,俘村民为导,误之晋州,行百馀里,乃觉之,杀导者。日夜北走,所至,得食未举箸,或传周兵至,辄苍黄而去。北汉主朽迈力惫,仗于顿时,日夜驰骤,殆不能支,仅得入晋阳。
北汉主知帝自临陈,褒赏张元徽,趣使乘胜进兵。元徽前略陈,马倒,为周兵所杀。元徽,北汉之骁将也,北军由是夺气。时南风益盛,周兵争奋,北汉兵大败,北汉主自举赤帜以出兵,不能止。杨兖畏周兵之强,不敢救,且恨北汉主之语,全军而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