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气渐暗,蓟县城南,田野。
燕北冷静不语,他想啊,甄俨如何就那么傻。十几万饿疯了的贼匪,又怎会是他一人所能周旋的?守着那么一份家业却赔上性命,真的值得吗?
说着,麹义便腆着一张虬髯脸凑到燕北面前陪着笑道:“本日……我们也饮些酒?”
“不错,如何,你想现在就听听?”燕北抱着木料走到篝火旁放下,对高览等人问道:“你们想如何吃,煮些肉羹,猪肋炙上两片,再混着大酱弄些汤……快,让轻骑趁着城门未关,采买些豆腐、青菜,我们明天吃点好的。”
燕北用心清算着大山猪,一面满不在乎的笑道:“少时家贫,燕某又非善类,总要做些恶事来充饥,兄长壮勇而豪放,猎物平常都是他打返来,三郎呢,又是我们兄弟的希冀,我们兄弟仨就希冀着三郎读书知礼,能做个士人哩!这等解皮之事,天然由燕某一改承担。”
“唉,去岁你领兵北上,冀州半数郡县都没有驻军,黑山里的贼人便下山劫夺。十几万盗匪夹裹着流民,使吏民争相驰驱避祸,仲兄见贼兵势大,便要阿母与族亲北奔幽州,说让我们来投奔燕君你避祸。兄长守着祖业与占有中山的贼人周旋……厥后听人说,甄氏邬失火,是从内里烧起来的,仲兄,仲兄他没出来。”
他说的可不是谎话,在冀州时,他最感激的人就是甄俨。固然他很清楚,甄俨对他有些看不起。但他是个恩仇清楚的人,甄俨就是一千一万个看他不起,也比不上教习识字之恩对他的帮忙大。
这五百名膀大腰圆体形健硕的骑卒,在疆场上足能够一当三。
高览满脸笑容鼓掌应诺,转脸便叫亲信骑从去跑一趟腿,倒是麹义赶紧摆手道:“现在不能说,现在不能说,有礼之会,无就不可,将军。”
“这两日,把那院子脱手出去,带着宗族跟我走,去辽东。”燕北咬着牙,他岂能眼看甄氏蒙难。何况,冀州之乱的启事竟是因他调走了各郡驻防兵马,“甄兄将宗族拜托给燕某,燕某不能负人。我给甄氏起邬堡,购田庄,买奴婢……那些亭长此次不会再禁止你们,统统有燕某在。”
甄尧真怕他猛地暴起伤了谁。
带着二人到篝火旁坐下,燕北拾着木料挑了挑篝火,这才温声问道:“给我说说吧,甄兄……是如何去的,甄氏的近况,又是如何?”
五百骑一起轻简,乃至都没带中军大帐,全部营地除了搭出的营栅以外内里多是拴马桩、茅草扎制的箭跺一类临时器具,乃至随行轅车都只要双十之数,此时伴着垂垂变暗的天光搭出四十堆篝火,倒也不觉冷僻。
燕北的眉头缓缓拧起,紧咬的牙关使颌下肌肉微微凸起,匕首猛地掷于几案,鹰目瞪着甄尧数息,给人的感受就像一头暴怒的猛虎。
麹义拍动手笑道:“看模样将军这是有喜信要奉告我等啊!”
当年逢战必喝酒壮气的草泽之徒,不知不觉已成了治军松散滴酒不沾的将帅。
盘腿坐在一旁的高览闻言放下方才拿出的干馕饼,用皮子包好又放回到马臀囊里,正起家要在营中寻麹义,转头就听到麹义那特有的好似西北大漠黄沙灌进喉咙的豪放嗓音道:“将军,瞧瞧这个,麾下儿郎善射啊!”
这个甄氏的小王八蛋,这么个营中皆大欢乐的时候跑来报甚么丧,倒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