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长征笑道:“何必客气,黄医正辛苦了。”
那两名流兵来自神御虎帐,恰是当日跟从卿尘与史仲侯那三千兵士中的幸存者。两人都有伤在身,夜天凌命他们免行军礼,道:“你们将昨日对本王说的话,再对史将军说一遍。”
夜天凌听到卫长征这一问,肃容道:“不错,本日我要亲身祭奠阵亡将士的英魂。”
稍后,夜天凌冷声道:“好,你既不肯承认,本王便请人帮你说。万俟朔风,当日在百丈原,突厥是如何得知玄甲军行迹的?”
南宫竞等大将清一色面无神采,虽不明白夜天凌为何一变态态亲行祭奠,却大家都发觉本日将有不平常的事情产生。
冥执极无法,卫长征苦笑。
万俟朔风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,并无辩论的意义,只在旁嘲笑看着,眼底深处模糊出现一丝不耐与凶恶。
暮色逐步将视野寸寸淹没,他鹄立了半晌,哈腰将方才被夜天凌激飞的剑拾起,慎重拜倒在地:“史仲侯就此拜别殿下,请殿下今后多加谨慎!”
万俟朔风便在近旁,见他问来,拱手道:“当日突厥能够精确截击玄甲军,是因有人流露了玄甲军的行军线路,此人与突厥联络,用的是飞鸽传书。”
那医正此时上前,虽不像两人那般冲动,却亦忿忿然:“下官受命查验迟将军的尸首,那致命的一剑是反手剑,剑势刀痕,不细心看便真如刀伤普通,实际上倒是宽刃剑而至。”
夜天凌深眸一抬,落至几员大将身前。跟着他的视野,数千人目光皆聚焦在南宫竞等人身上。
夜天凌微微点头,再叫一人,那人是冥衣楼现在玄甲军神机营的部属,捧上一个笼子,翻开黑布,内里是两只体形小巧的信鸽。
一日将尽,夜天凌安坐行营,玄甲军一兵不发,尽数待命,城外战事便似阳光下的轻雪,无关痛痒。
夜天凌纡徐的语气中似带上了一丝沉重:“你很好,论勇论谋,都是可贵之才。千军易得,一将难求,本王将你调入玄甲军,算来也有十年了。你跟本王交战十年,想必非常清楚,本王从不打无掌控之仗,也毫不会让身边任何一人蒙冤受屈。”
第一日,黄文尚答:“王妃说不必下官诊脉,湛王殿下未曾召下官诊脉。”
夜天凌回身看着这些跟从他南征北战的玄甲兵士,缓缓道:“圣武十四年,本王自军中遴选将士组建玄甲军,次年以一万精兵大败西突厥,一战成名,迄今已整整十三年。这十三年里,平南疆,定西陲,战漠北,玄甲军存亡胜负,皆是一万兄弟,万人一心。”他顿了顿,深夜般的眸子缓缓扫视。虽隔着不近的间隔,世人却不约而同地感受被他的目光洞穿心腑,那幽深精光,如冷雪,似寒星,透过漠原苍茫,直逼面前。
夜天凌道:“奉告大师,这鸽子来自那边?”
昨日在王妃面前回:“殿下在行营措置军务,召见了几人,未睡。”王妃倦靠在软椅上,半阖眼眸,眉心淡痕愈深。
百丈原一役,单玄甲军一万人中便折损了四千八百七十三人。因当时战况惨烈,厥后接连数日苦战再逢大雪,雁凉城外骸骨如山,残肢断骸遍及荒漠,早已分不清敌我。
他将手中酒一饮而尽,叩首。夜天凌目光在他身上略停半晌,对卫长征抬眼表示,卫长征将酒端起奉上。夜天凌抬头一倾,反手将酒盏倒扣下来,酒尽,十年主从之情,亦就此灰飞烟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