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陪殿下喝酒。”鸾飞面上却带了和顺的神情,将大氅解开丢在一旁。
他的目光清幽而深亮,灿若星斗,照亮了漫漫暗中。一串黑曜石套入了卿尘的纤细的手腕,模糊带着他的体温,温凉地圈上心头。
火起势成,她将夜天溟用过的酒杯斟满,利市饮尽,悄悄念叨:“常来夜醉酒,月下霓裳舞,胭脂玉肌雪,唇齿琼液香,歌乐满春院,横波媚明霞,轻飞牡丹裙,临水看君来。”
或许这个身材里真正流淌着的便是权臣门阀的血,没有怜悯亦没有柔嫩寡断,翻手为云亦可覆手为雨,将别人的运气颠覆于指掌。
溟王府一夜大火,如同当年东宫焚毁,风骚落去,只剩下了断瓦残垣。
夜天溟此时已然平静下来,走到案边再次将她打量,终究说出两个字:“鸾飞。”
夜已中宵,府中一道僻静的侧门处微微响动,一人悄悄排闼而入,周身罩在件玄色大氅里,连着风帽遮下整张容颜,涓滴看不清楚。
卿尘站在门前工夫中沉默了半晌,道:“你们的定见?”
回到府中,卿尘见前面有客来访,也没重视来了何人,很有些神不守舍地往天机府走去。穿过垂藤回廊,雕花长窗半掩,几人声音传入耳中。
仿佛本身俄然不是本身,一片苍茫,无依无靠,仿佛已经好久没有这类感受了。
那孩子似是能感到母亲的拜别,整天哭闹不休。卿尘无法,只得同夜天凌筹议去请夜天灏。
黑曜石沉光潋滟,映在他通俗的眸中,卿尘在他的凝注下闭上双眼,笑着,泪水却如断线之珠落了满襟。
夜天溟眸中尽是惶恐:“不成能,你……不成能!”
他身子摇摇摆晃,面前的身影越来越恍惚,却变得如此熟谙。红衣翩跹,轻歌长舞,玉楼宴影,上阳三月新春时,风正暖,花正艳,蛾眉正奇绝。
“很像,是不是?”鸾飞再问。
秋夜清浅,月色模糊地笼在云后,一片淡淡暗寂。
过了好久,仿佛统统的东西都在他暖和的怀中化作一片轻鸿,淡淡飘远。
“殿下应当亲眼看着我死才对。”鸾飞目光微寒。
夜天凌将她拥在怀里,见她神采煞白,仓猝叮咛道:“传太医来!”
“王妃!”杜君述起家叫了一声。
远远看着那小巧的身影盘跚学步,卿尘心底有一丝酸楚微微泛上。
“你太低估凤家了。”那人极冷地一笑,自食盒中取出一壶酒,“没想到本日是我来陪你喝酒吧?”
鸾飞悄悄看着夜天溟倒下,眼角滑落泪水:“我爱了你平生,随了你平生,等了你平生,最后,你想着的念着的爱着的,还是纤舞。”她跪下来,伸手抚摩夜天溟的脸:“不过现在,你只能和我在一起,我们一起还了欠下的债,等见到了纤舞,我也把你还给她。”
或许不管到了何时,不管到了那边都是一样。
卿尘只怔怔地看着夜天凌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临时的虚与委蛇,不过策画手腕,何况与殷家联婚,若成,则胜算大增;若不成,则不过是捐躯一个殷采倩,凌王府中多了一个女人罢了。
鸾飞托盏的手带来一阵暗香,罗袖滑下,暴露玉白皓腕。夜天溟眼中似是跳过炽热的焰火,疯魔了一样将她攫住,狠狠地吻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