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凝翠亭四周清算清爽,下月初九我要在闲玉湖宴客。”夜天湛未曾转头,仍旧看着湖波清远,淡声道。
他俄然这么说,夜天湛倒是上了心。朝野皆知莫不平一双火眼金睛,推知天命向来不问生辰,更从不主动开口相询,为何本日竟然例外?
以夜天湛温文尔雅的性子,竟也有大发雷霆的时候,卿尘一时猎奇,在水榭廊前站住,奇特地问道:“出了甚么事?”
茶叶在雪纸上倾开,深敛的光彩衬着她苗条莹白的手指微动,窸窸窣窣,赏心好看。茶形如索,色深近墨,闻之暗香沉敛。待茶入壶,卿尘抬手执起一旁小火炉上烧着的银铫,缘壶注水。
廊前银炭烹水,其声微沸。夜天湛遣退侍从,竟然亲手取茶布盏。一缕缕水汽微微缭绕,卿尘接过他手中的茶具道:“你陪莫先生说话,让我来吧。”
莫不平一双锋利的老眼再次核阅卿尘,卿尘压住情感安静地和他对视。最后莫不平摇了点头安然道:“老夫就是看不出凤女人的命数,以是才相询生辰。”
湛王府园囿里一地的青石散水,浓烈的花阴下四周透着清冷的影子,紫藤花飘,暗香芬芳。
“哦?”夜天湛自案前站起来,“莫不平莫先生?”
卿尘有些惊奇,夜天湛能在烟波送爽斋见的客人必是极其首要的人或者私密之交,但似这般亲身相迎的却也未几。她随后走出,将茶盘交给中间侍从,道:“你有客人,我先归去了。”
卿尘道:“我于茶道得以外相罢了,还请莫先生不吝见教。”
天高气爽,几缕淡云飘在天涯丝丝牵涉,随便地涂抹着轻灵的风色。碧空如洗,阳光毫无顾忌地铺展开来,耀得天如美玉云似水。
夜天湛温雅一笑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“哎!”卿尘轻声提示,伸手将奏章抽出,夜天湛蓦地展开眼睛,见她拎了本湿了一角的奏章正无法地站着。
卿尘此时正将沸水再次注入壶中,冲泡第三道茶,心想以夜天湛现在的名誉职位,只要不是行差踏错,自会步步晋册封位,莫不平这句“高贵不止于此”,明摆着便是语焉不详。一样的话,分歧的人,分歧的心机,便有分歧的答案,这模棱两可的说法任他如何解释都不会出错,当真是深得江湖真味。
茶馆依着一侧山岩,幕纱重重轻风徐至,半边窗下洒着点点枝叶班驳的光影,清冷而清幽。门前秦越早已候在那边,另有两个青衣小僮,见了几人躬身打起垂帘。室内一张古木方几,一脉清泉不知来自那边,跟着相连的竹节引至近旁,注入一个小小的白石浅潭。竹节随水时而悄悄一落,水入石中其声琤琤,如轻风轻点瑶琴,衬得满室平静。
莫不平自是不知卿尘这一番动机,只是深深打量她。他于相术之上确切颇具心得,但面前这女子看去浑身澄透谈笑清澈,却恰好是他平生初次参不透的一个,他既不能知其畴昔,亦不能知其将来。如此异数叫人诧异,他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凤女人,不知老夫可否叨教一下生辰八字?”
秦越立即回声而至:“殿下有何叮咛?”
观盏中茶色橙黄敞亮,其上轻云淡生,华彩焕然。闻茶之香气飘溢芬芳,轻啜一口,神韵实足,流连齿颊,便似花开古涧,流水淙淙,却更有药息陈香,层层清楚。夜天湛不由赞道:“好茶,早不知你这么好的茶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