卿尘用心轻松笑道:“我本就如此,莫非你第一天熟谙我?”
天帝听她说完,默想了一会儿道:“本朝至庆十年,景州曾有过一次大疫,前后瘗者近二十万人,枕藉于路。疫后惹起大乱,数年方平。不想此次平隶竟又出了疫事,朕甚是忧心。”
夜天凌仿佛已在这里站了好久,肃立中一身孤傲,天高地阔,人间之大,却四周清冷,唯他一人。
十一应道:“此事还要和四哥再行参议,北疆那边有谁比四哥更清楚?”
孙仕带了同来宣旨的两名内侍分开,延熙宫偌大的正殿只剩了卿尘和夜天湛两人。
禁宫本来宽广的青石甬道,因两面高起的红墙而显得狭小了很多,昂首能见一道青色的天空,洁净透明,却非常悠远。
“不怕便好。”夜天湛截住了她前面的话,“既然本日便要去致远殿,想必另有很多事情得安排交代,你快去吧,别担搁了。”他往外走去,又站住回身道:“采倩自小便被母舅宠得没法无天,我也放纵她惯了,以是偶然脾气刁蛮了些,你多多包涵。另有……这旨意一下,卫家那边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好神采,若躲不开,便忍着些。”
天帝“唔”了一声,自案前站起来,走到一旁张挂于墙上的皇舆江山图前,俄然问:“南靖侯问安的抄本,为何同北疆善后的军情放在一起?”
夜天湛道:“我又没说马上便办,你怕甚么?”一双俊眸如水,悠然看着卿尘浅笑。
卿尘微微一哂,明日愁来明日愁,十一倒比她通透了:“卿尘受教。”
孙仕立即跟上道:“老奴也愿将本月俸禄捐出,替陛下分忧。”
卿尘承诺道:“能有甚么,想必也就是鸾飞的事,最多将我这个姐姐也怒斥一番罢了。”
孙仕也不能再劝。卿尘拟好旨,对天帝道:“陛下身先榜样,王公臣子必能体味陛下苦心,同心合力何愁疫情不解?夜深了,陛下还请安息吧,五更便要早朝呢。”
致远殿因是天帝平常起居之处,内侍宫娥都比它处更多端方,大家谨慎有度,偌大的宫殿显得温馨沉肃。
卿尘点头:“不是现在,我是说今后。”
十一见她问得当真,也收起了玩耍神态,道:“我既承诺了你,便是承诺了,不忏悔。”
待步入延熙宫,不想夜天湛竟然在这儿,正含笑同孙仕说话。夜天湛因那日殷采倩出言不逊,本日得空便来延熙宫看卿尘,赶上前来宣圣旨的孙仕,问了几句,孙仕只毕恭毕敬地答话,毕竟探不出天帝下了甚么旨意。正在此时卿尘返来,孙仕道:“圣上有旨意,请郡主接旨吧。”
夜天湛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刹时,温润的眼中前后掠过千百种情感,他看出卿尘神采不对,柔声道:“卿尘,父皇如此恩情,你这是如何了?”
孙仕面南站了,展开黄龙锦帛,大声念叨:“今有凤氏之女卿尘,受封清平郡主,资质聪敏,通慧灵淑,举止温婉,行事有度,德才兼备,深得朕心……”跟着这连续串的褒赏之言,卿尘心底越来越不安,终究被接下来的话震惊,“着其暂代修仪一职,陪侍致远殿……”
卿尘看着一旁金丝楠木长案上放着小山似的奏章,微微有些错愕,领了旨走到长几旁坐下,顺手翻看,心下喟叹。这已是三省遴选后拣首要的上呈御览,便有如此之多,怪不得天帝明天便要她过致远殿来,奏章积累,光是翻看也需时甚久,何况还要一一措置恰当。想必鸾飞随在天帝身边这么多年,也不是白受荣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