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雪兆丰年,本年的雪仿佛比往年的多些,常常凌晨一展开眼睛,便是“忽如一夜东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气象,银装素裹中异化着洋洋喜气,叫人从心底里舒坦。
夜天灏哈哈一笑,径直往宣室里去了。
夜天灏凝睇日渐衰老的父皇,深深拜了三拜,冷静起家毫不沉沦地转成分开。
因入年关,各州各府的奏报都挑好的说,倒真是四海升平的气象。成片的恭贺之词看得卿尘目不暇接,只感觉众多成灾,反而天帝倒是表情甚好,或者人上了年纪,便当真喜好听些喜庆的话。
“殿下莫要踌躇,若看得他们坐大,便没法清算了……”
卿尘谛视他远去的背影,廊前长风吹来,卷起残雪纷飞,想他方才竟是用心惹怒天帝句句求死,微微蹙眉,回身对几个内廷侍卫叮咛道:“跟去照看好太子殿下,记着,如有半分差池,唯你们是问。”
鲜红的血迹沿夜天灏白玉般的肌肤流下,滴滴溅至青石地上。他神采轻视凄苦,笑容刺目惊心:“儿臣,谢父皇一片苦心。”
两人扶着天帝坐下,卿尘晓得这是急怒攻心,劝道:“陛下请息怒,保重龙体。”
夜天灏大笑不止,忍不住呛咳,却被人颤抖着扑上来抱住:“殿下……殿下你醒醒!”
仲春月朔的册后大典上,紫袍玉带的夜天灏比先前多了几分清癯,眉眼间却还是风韵高洁,气度华然,一日下来遵礼守制,近乎完美地执掌着大典过程。天帝谛视于他,唇间始终挂着对劲的浅笑,只因这个宗子看起来终究规复了普通,几近便忽视了身边方才册立的殷皇后。
天帝缓缓地站起来:“你说甚么!”
金猊火炉中炭火虽烧得红旺,西宣室却满盈着叫人堵塞的冰冷和死寂,直到太子出去跪在地上,天帝都没有昂首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将手中的条陈合起,点头道:“好,好,好。”连说了三个“好”字,“竟连杀人放火也学会了,朕的好儿子。”
卿尘缓缓走到案旁,手中之笔似有千斤之重,黄绫刺目,朱墨似血。写完了呈到天帝面前,天帝挥手不看:“去宣旨。”
小侍女吓得惊骇大呼,参汤摔落满地,回身往外跑去:“拯救!太子……太子妃……”却骇然发明,寝宫深处点扑灭起妖烈的火焰,全部东宫浓烟滚滚而上,火借风势,沿琼楼玉宇敏捷爬升,吞噬着人间都丽堂皇的好梦。
“殷皇后和七哥现在深受荣宠,殿下莫非就不担忧……”
夜天灏淡淡一笑:“多谢父皇。”
新春庆典以后,是天帝在位期间第二次册后大典。
贵妃殷氏系着王谢,才德兼备,数年来佐理后宫,足孚众望,天帝降旨册立为后,母范天下。旨意是卿尘拟的,礼部、皇宗司接了旨后,马上动手筹办皇后金册宝玺,夜氏皇族意味着皇后身份的金凤石也依祖制赐给了新后。卿尘受命前去宣旨,各式无法地看着那金凤石送到了殷贵妃宫中,近在面前,却远在天涯。
“殿下……”
卿尘和孙仕对视一眼,忙上前扶起夜天灏:“殿下先归去吧。”
半晌以后,他一抬头,将一杯美酒倒入嘴中,继而放声大笑,仿佛发明了世上最风趣的事情,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,一个踉跄几乎颠仆,吓得身边内侍仓猝上前扶住:“殿下……”
夜天灏再叩了个头:“圣武十年,衍昭皇兄安定西番羌族兵变回京,部属诸将却连遭贬斥,本身也去了大将军衔,空有一个储君的名位。衍昭皇兄一贯心高气傲,哪受得了如此摧辱?衍暄皇兄和儿臣春秋相称,一贯身材安康,圣武十五年澄明殿秋宴,好端端的归去便暴病身亡。另有三皇叔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