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天牌传旨意,锦屏风下领关文。观灯十五离东土,才与唐王六合分。
云雾笼峰顶,潺湲涌涧中。百花香满路,万树密丛丛。梅青李白,柳绿桃红。杜鹃啼处春将暮,紫燕呢喃社已终。嵯峨石,翠盖松。崎岖岭道,高耸小巧。削壁绝壁峻,薜萝草木穠。千岸竞秀如排戟,万壑争流远浪洪。
教员父缓观山景,忽闻啼鸟之声,又起思乡之念。兜马叫道:“门徒——
东西密摆,南北成行。东西密摆彻云霄,南北成行侵碧汉。刺探波折四周结,蓼却缠枝高低盘。藤来缠葛,葛去缠藤。藤来缠葛,东西客旅难行;葛去缠藤,南北经商怎进。这林中,住半年,那分日月;行数里,不见斗星。你看那背阴之处百般景,朝阳之所万丛花。又有那千年槐,万载桧,耐寒松,山桃果,野芍药,旱芙蓉,一攒攒密砌重堆,乱纷繁神仙难画。又听得百鸟声:鹦鹉哨,杜鹃啼;喜鹊穿枝,鸟鸦反哺;黄鹂飞舞,百舌调音;鹧鸪鸣,紫燕语;八哥儿学人说话,画眉郎也会看经。又见那大虫摆尾,老虎磕牙;多年狐狢妆娘子,日久苍狼吼振林。就是托塔天王来到此,纵会降娇也失魂!
却说比丘国君臣黎庶,送唐僧四众出城,有二十里之远,还不肯舍。三藏勉强下辇,乘马告别而行。目送者直至望不见踪迹方回。四众行彀多时,又过了冬残春尽,看不了野花山树,风景芳菲。前面又见一座高山峻岭。三藏心惊,问道:“门徒,前面高山,有路无路?是必谨慎!”行者笑道:“师父这话,也不象个走长路的,却似个公子天孙,坐井观天之类。自古道:山不碍路,路自通山。何故言有路无路?”三藏道:’固然是山不碍路,但恐险要之间生怪物,刺探深处出妖精。”八戒道:“放心,放心!这里来附近极乐不远,管取承平无事!”师徒正说,不觉的到了山脚下。行者取出金箍棒,走上石崖,叫道:“师父,其间乃转山的路儿,忒好步。快来,快来!”长老只得放杯策马。沙僧教:“二哥,你把担子挑一肩儿。”端的八戒接了担子挑上。沙僧拢着缰绳,教员父稳坐雕鞍,随行者都奔山崖上通衢。但见那山——
甫能龙虎风云会,却又师徒拗马军。行尽巫山岳十二,何时对子见当今?
行者道:“师父,你常以思乡为念,全不似个削发人。放心且走,莫要多忧。前人云,欲求生繁华,须下死工夫。”三藏道:“门徒,固然说得有理,但不知西天路还在那边哩!”八戒道:“师父,我佛如来舍不得那三藏经,知我们要取去,想是搬了;不然,如何尽管不到?”沙僧道:“莫胡谈!尽管跟着大哥走。只把工夫捱他,终须有个到之之日。”
却说三藏坐在林中,明心见性,讽念那《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》,忽听得嘤嘤的叫声“救人”。三藏大惊道:“善哉,善哉!这等深林里,有甚么人叫?想是狼虫豺狼唬倒的,待我看看。”那长老起家挪步,穿过千年柏,隔起万年松,附葛攀藤,近前视之,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女子,上半截使葛滕绑在树上,下半截埋在土里。长老立定脚,问他一句道:“女菩萨,你有甚事,绑在其间?”咦!清楚这厮是个妖怪,长老肉眼凡胎,却不能认得。那怪见他来问,泪如泉涌。你看他桃腮垂泪,有沉鱼落雁之容;星眼含悲,有闭月羞花之貌。长诚恳不敢近前,又开口问道:“女菩萨,你端的有何罪恶?说与贫僧,却好救你。”那妖精美语花言,虑情冒充,忙忙的承诺道:“师父,我家住在贫婆国,离此有二百余里。父母在堂,非常好善,平生的和敬爱友。时遇腐败,聘请诸亲及本家长幼拜扫先茔,一行轿马,都到了荒效田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