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那龙吃了三藏的白马,伏在那涧底中间,潜灵养性。只听得有人叫骂索马,他按不住心中火发,急纵身跃浪翻波,跳将上来道:“是阿谁敢在这里海口伤吾?”行者见了他,大咤一声“休走!还我马来!”轮着棍,劈脸就打。那条龙张牙舞爪来抓。他两个在涧边前这一场赌斗,果是骁雄。但见那——
涓涓寒脉穿云过,湛湛清波映日红。声摇夜雨闻深谷,彩发朝霞眩太空。
龙舒利爪,猴举金箍。阿谁须垂白玉线,这个眼幌赤金灯。阿谁须下明珠喷彩雾,这个手中铁棒舞暴风。阿谁是迷爷娘的业子,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。他两个都因有难遭磨折,今要胜利各显能。
猴王拿着棍,赶上前来,拨草寻蛇,那边得些影响?急得他三尸神咋,七窍烟生,念了一声络字咒语,即唤出当坊地盘、本处山神,一齐来跪下道:“山神地盘来见。”行者道:“伸过孤拐来,各打五棍见面,与老孙散散心!”
却说行者伏侍唐僧西进,行经数日,恰是那腊月寒天,朔风凛冽,滑冻凌凌,去的是些绝壁峭壁崎岖路,迭岭层峦险要山。三藏在顿时,遥闻唿喇喇水声聒耳,转头叫:“悟空,是那边水响?”行者道:“我记得此处叫做蛇盘山鹰愁涧,想必是涧里水响。”说不了,马到涧边,三藏勒缰旁观,但见——
来交常常,战罢多时,回旋很久,那条龙力软筋麻,不能抵敌,打一个回身。又撺于水内,深潜涧底,再不出头,被猴王骂詈不断,他也只推耳聋。
他打个唿哨,跳在空中,火眼金睛,用手搭凉篷,四下里旁观,更不见马的踪迹。按落云头报导:“师父,我们的马断乎是那龙吃了,四下里再看不见。”三藏道:“门徒呀,那厮能有多大口,却将那匹大马连鞍辔都吃了?想是惊张溜缰,走在那山凹当中。你再细心看看。”行者道:“你也不知我的本领。我这双眼,白日里常看一千里路的休咎。象那千里以内,蜻蜓儿展翅,我也瞥见,何期那匹大马,我就不见!”三藏道:“既是他吃了,我如何进步!不幸啊!这万水千山,怎生走得!”说着话,泪如雨落。行者见他哭将起来,他那边忍得住暴燥,发声喊道:“师父莫要这等饭桶形么!你坐着,坐着!等老孙去寻着那厮,教他还我马匹便了。”三藏却才扯住道:“门徒啊,你那边去寻他?只怕他公开里撺将出来,却不又连我都害了?当时节人马两亡,怎生是好!”行者闻得这话,越加嗔怒,就叫唤如雷道:“你忒不济,不济!又要马骑,又不放我去,似这般看着行李,坐到老罢!”哏哏的呼喊,正难息怒,只听得空中有人言语,叫道:“孙大圣莫恼,唐御弟休哭。我等是观音菩萨差来的一起神祗,特来暗中保取经者。”那长老闻言,仓猝礼拜。行者道:“你等是那几个?可报名来,我好点卯。”众神道:“我等是六丁六甲、五方揭谛、四值功曹、一十八位护教伽蓝,各各轮番值日听候。”行者道:“本日先从谁起?”众揭谛道:“丁甲、功曹、伽蓝轮次。我五方揭谛,惟金头揭谛日夜不离摆布。”行者道:“既如此,不当值者且退,留下六丁神将与日值功曹和众揭谛保守着我师父。等老孙寻那涧中的孽龙,教他还我马来。”众神遵令。三藏才放下心,坐在石崖之上,叮咛行者细心,行者道:“尽管宽解。”好猴王,束一束绵布直裰,撩起皋比裙子,揝着金箍铁棒,抖擞精力,径临涧壑,半云半雾的,在那水面上,高叫道:“泼泥鳅,还我马来,还我马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