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朝文武皆是有眼力劲儿的人,早看出来天子与萧慎属意六殿下唐玳。唐玳生父乃天子的同支弟弟,王爵却降了一等被封为郡王,只因他与颜怀信政见分歧,离京之藩前被颜怀信煽动几个御史弹劾,至此两人互生罅隙。颜怀信虽退隐归田,嫡宗子颜逊作为位高权重的右相,心机深沉沉思熟虑,他感觉唐玳虽年纪小,倘使当真即位为帝,说不准哪天就得替他生父翻翻旧账。
逗弄是真,面皮薄?成日里泥猴似的黏着她,掰都掰不开,哪是面皮薄。
翌日晨起,皇后为唐潆梳发绾髻时,唐潆故伎重施,赖在她怀里不肯解缆。皇后听出她在撒娇,便不当真,只笑笑:“困你便睡下,谨身殿也不必去了,待你父皇寻你去问话。”
皇背工力极轻,几近于悄悄拂过衣料,唐潆趴在皇后的腿上,呆了一会儿。血气立时上涌,面庞红得仿似天涯的朝霞,她盯着面前织金绣银的被褥,羞赧得恨不得将小脑袋深埋地底——这个姿式,还被母后打屁股,好耻辱……
商赞自夸儒者学士,偶然于朝堂上的汲汲营营蝇营狗苟,若非对文渊阁汗牛充栋的藏书垂涎三尺,早择一山林梅妻鹤子隐居而去。左相与右相的党派之争,储君国本之争,乃至几年后果数位储君无端身故而尘嚣甚上的“外戚乱政”……于他来讲,不过闭目则散的云烟罢了。
六科给事中与都察院御史,又称言官——字面意义,张嘴说话的官。官位不高,权力不小,六科给事中规谏天子,乃至偶然可封驳天子的旨意,都察院御史弹劾纠察百官,乃至偶然只言片语定人存亡去留。
话音刚落,唐潆忽觉本身被翻了个身,觉悟过来时已然趴在皇后的腿上,她茫然地昂首看向皇后。皇后唇角笑意未减,倒是抬手悄悄拍她屁股:“不敢惹父皇不快,每日夙起都得赖在我怀里撒娇,那是欺负母后么?”
颜逊,将筹马押在临川郡王唐琰身上。唐琰生父寿王,封地滇南,算不得水土肥饶鱼米之乡,反而山路盘绕瘴气重重。唐琰过继给帝后时,便已十岁,晓得谁是亲生父母,虽作揖膜拜口呼“父皇母后”,内心到底惦记的是亲生父母。寿王远在滇南,燕京中无旧部,唐琰与寿王妃独居甘泉宫,孤儿寡母最易拿捏软肋,偶尔给些表示示好,天然乖乖服帖。
□□裸的威胁!唐潆撇撇嘴:“不要……克日父皇火气畅旺,儿臣哪敢懒惰惹他不快。”先皇后薨逝近七年,庙号灰尘落定已久,天子多次梦见先皇后,牵起心中顾虑,便要重议庙号。有几个御史直言敢谏,触怒龙鳞,天子着恼,命令廷杖,打死的打死,打瘸的打瘸。她虽未亲眼目睹,只需想想那皮开肉绽的场面便瘆得慌,之前未曾晓得父皇也如此残暴,不由心生怯意。
文华殿位于皇城东面,建立初时即为太子践祚之前的斋居处所,兼讲学、摄事。皇城中的殿宇,屋顶皆以黄色琉璃瓦覆盖,唯文华殿异之。阴阳五行学说,东方属木,而木意即草木碧绿、朝气勃发,是以木主发展,文华殿的屋顶以绿色琉璃瓦覆盖,庇佑皇室宗亲子孙富强,福祚绵长。
不是因为这个害臊……唐潆咬咬手指头,却听入殿的宫娥皆掩嘴轻笑——一传十十传百,全部未央宫的人都得晓得她被母后打屁股了。唐潆脑袋一歪,埋在皇后的胸前,脸不红了,耳垂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