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，阿娘，我不固执。”唐潆目视着她，朗然笑说，“花有重开日，人无再少年。我及笄之龄，恰是少年，容颜恰好，您已瞧在眼里，记在内心。”
不管资格位份，世人皆比不过忍冬，她既如此说，遂随她去了。
唐潆猜想：“是做了恶梦罢？”倘如果好梦，岂会情愿醒来。
这话仿佛是回应，又仿佛只是随口说说，飘忽不定，实令人难以揣摩。
太后听了，反倒豁然一笑，反握住她的手，悄悄拍了拍：“能治好便好，治不好便罢。我实在无碍。只你，莫要固执。”
忍冬尽量抬高着声音，口中却咄咄逼人：“早一年前，便是颜相作古，苏大人拜相的时候，陛下抱病，殿下前去看望，又在宣室殿中秉烛批阅奏折。书案上放着几贴字，殿下累了，便翻出来看，我陪侍在旁，瞧得清清楚楚！”
来到一僻静处，忍冬心境不决，忽见地上映出小我影来，悚然一惊，忙转过身，见是青黛尾随在后，她先吁了口气，又怨怪道：“你今儿个怎做些鬼鬼祟祟的事情！公道当初撵你去随驾！”唐潆出行，青黛本该跟从，只太后病症尚未病愈，唐潆不放心，便使她留了下来。
簸钱这游戏，本不允宫人聚众作乐，忍冬和青黛亦非爱好玩闹寻隙偷懒的性子，只是克日长乐殿中实不需宫人插手，特别白天。闲得无聊，且太后宽和，便偶尔玩玩。
发觉到太后的呼吸略有些混乱，唐潆如梦初醒，忙今后退，手肘不慎撞到食案边沿，碗碟杯盏磕碰之下砰砰作响。
这般想着，唐潆不由傻笑起来。
唐潆见她如此，不忍再问下去，却脱口而出道：“梦中有没有我？”常言梦中恋人，梦中恋人，即便她做不了她的恋人，做一次她梦中之人陪她同床共枕，足矣。
“莫说这世道，便是这些陈腐的夫子，那里容得！”
小宫女纤纤手指一翻，将铜钱颠落在地，迅疾以手背覆住，笑嘻嘻地看向世人：“如何？正面，背面？”
是年夏苗，弗朗基国受邀参与此中。
唐潆一面说，一面拿脑袋来蹭她，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式。心中一软，太后发笑，手上松开，便将酒杯给了她，却嘲弄她：“我听你的，莫不是你听我的？”
随口一问，竟似将太后难住了，她想了想，才道：“问问它，让它给我下个决计，可否喝酒。”
“嗯。”太后淡淡道，“我让你过来，便是想同你靠近些。”
她否定得极快，唐潆不觉得意，本是句打趣话，便不当真。只是指向食案上风趣好笑的酒胡子，问道：“您不要我陪酒，一小我喝，何故取酒胡子来？”
忍冬听出她话中真意，又夙来熟稔她为人，考虑少顷，再看摆布无人，便倾身到她耳边细语。
人间事总难预感。
说罢，唐潆微微抬首，在太后颊边轻啜了一口。
另一小宫女笃定道：“三次正面了，此次定是背面！”
忍冬沉默不语，青黛觉得她已听劝想开，将手覆在她肩上轻拍了拍，道：“陛下纯孝，又黏母亲，你莫……”
她畴前确是固执，今后亦不会放弃。当下，她却非常心疼太后为不使她绝望难过，明知药效甚微，仍喝下去，令身材日渐衰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