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月不见,范哲甫完整变了样,本来白白胖胖,一团和蔼的脸肥胖下去,两腮的皮肉都耷了下来,一条条深如沟壑的皱纹在脸上伸展横亘,使老态尽显。身上的囚服薄弱,底子抵不住灌进牢内的北风,露在内里的皮肤冻得通红,手脚上生满了冻疮。斑白的鬓发狼藉,身边还放了一碗尚未吃尽的剩饭,早已干硬发馊,成了黑漆漆的一团。

现在主仆两个相见,叙起这些事来自是感慨唏嘘,谈笑间别有一番感到。

时近年关,各地呈上来的奏疏大部分都是歌功颂德的祝词贺表,剩下的小部分也都没甚么紧急事,陆文远一一措置安妥,抬眼再看,却也只是中午刚过的风景,便又耐下心来,从成堆的祝词贺表当选出了几份文采飞扬的,送进宫去让皇上也喜庆喜庆。

陆文远踌躇半晌,走进了四周的一家饭店,要了几样炒菜和烧鸡、蒸鱼,想了想,又添上一壶烧酒,一并盛在食盒里提着,向刑部大牢走去。

陆文远心中悲惨,不肯看他,只冷声道:“你也不必谢我,先前你曾在皇上面前救过我一次,这顿饭,就当是还你的情面了。”

范哲甫微微点头,陆文远便也不再多话,兀自回身拜别。那名带他出去的狱卒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刑部大牢,再返来一看,只见范哲甫正坐在牢门口自斟自饮。那狱卒上前道:“今儿个天冷,这饭菜陆大人一起从外头带出去,只怕已凉了吧?要不要我拿去热热?恰好伴计们也要吃晚餐了。”

那朱时泱现在有康平王朱时济的伴随,每日里喝酒话旧,赋诗赏画,过得好不欢愉。朱时济又是个极会玩的,各种官方的花腔变了法的出,哄得朱时泱合不拢嘴,更加赖在内宫里不肯出来了。陆文远借着送奏章的由头劝了几次皆不得法,便也只好临时听任不管,想着现下快过年了,让皇上放松几日也是道理当中。

陆文远却有些苦衷重重,本来他这些日子在内阁当差,总时不时地想起范哲甫,他固然祸国殃民,罪不成赦,但当初若不是他在关头时候替本身讨情,本身只怕早已死在皇上的廷杖之下了,不管他当时的目标是甚么,都好歹救过本身一命。

又过了几日,内阁的事件并不算重,几位大人分头措置结束,天气却还早,陆文远便提早斥逐了他们,让他们各自回府筹办过年的事件,本身留下来扫尾。

庆功宴过后,朝中临时规复了安静。陆文远仍回傅潜府上安设。当时陆文远的小厮安然早已被朱时泱派人寻回,本来他自陆文远被抓进东厂后,就开端主动运营脱身之策。安然非常机警,直接把主张打到了陆文远升任吏部尚书时皇上赏的那几百两金银上。他以此为赌资,谎称本身被囚禁时闷得慌,把看管的大汉和店小二都招进房中豪赌。人家每次只下十文钱的赌注,他却一下就是几两。那些大汉和店小二本来有些踌躇,但见他脱手如此豪阔,哪有不趋之若鹜的事理,一时候再也抵不住引诱,纷繁吆五喝六地赌将起来。

陆文远皱紧了眉头,只道这范哲甫昔日里再如何罪过滔天,现下也只不过是个可悲的白叟罢了,翻开手中的食盒,将酒菜一一摆放在牢门前,轻声道:“快过年了,我来给你送点吃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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