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梦里的灵水仿佛还要再迷茫一些,风还要再大一些,那些芦苇像是一条连绵不断的惨白锦绸,起起伏伏,高高落落。而她的堂嫂却站在芦苇前面,衣袖整齐,再大的风也吹不动,她的眸子比水光更潋滟,似有烟霞轻笼。堂嫂不过悄悄地站着,站在对岸,唇畔带着笑意,看着本身,身子清癯却韧如蒲草,坚固地仿佛永久不会被折断。
殷瀼跟着停了脚步,压着裙角蹲下来,轻声说:“你听,水声已经很近了。”
“闭上眼,不要暴躁。”殷瀼抽出丝绢,替她擦去额上冒出的汗珠,浅笑着说。
想着,晚香便拉了堂嫂的手,冲她眨巴眨巴眼睛,然后便跟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少女一同绕太小庙,今后山走。
芳草香黁,那些少女兴高采烈地在不远处的林下腐木上采蘑菇。殷瀼的手悄悄搭在晚香肩膀上,她望着不息的河水不知在想甚么,好久以后在柔声问道:“晚香,在庙里,你许了甚么愿?”
奚晚香一愣,明显甚么都没听到啊。
后山的巷子不好走,凌晨的白霜附在羊肠小径两边的富强枯草上,沾到便让裙角濡湿。一边是寺院衰颓灰黄的土墙,一边是枝桠富强,遮天蔽日的五针松林,崎岖逶迤的巷子上铺满了绵软的松针,踩在上面如同软得如同地毯。
听着声音是夏华姑母。
奚晚香跪倒在蒲团上,等了半晌也不见堂嫂有甚么动静,便猎奇地悄悄偏了头,从手指缝中瞧见堂嫂安宁平和的模样。她一如世人普通谦虚,却比任何人都安静,她只是冷静地叩在佛像之前,乃至连嘴唇都未曾掀动。
以后仅仅走了一炷香,便从松林中转了出来。
中间亦是前来求子的一对伉俪,仿佛恩爱有加,老婆紧紧握着摇签筒,一字一顿,虔诚而害怕。亦有结伴而来的妙龄少女们,面如浓云,双眸微阖,祈求能早日遇见本身的快意郎君。
苍劲的绿铺满大片的河沿,劈面是斧劈刀削的绝壁陡坡,乳红色的岩石中镶嵌着簇簇的茶青,岩壁之下便是团团的芦苇,现在是寒冬腊月,芦苇本该在春季便已残落枯瘦,可在这儿却富强非常,虽色彩泛黄,却足足有一人高,连接成片,疾风之下,摇摇摆晃,如波纹普通。
郎入耳完,忙掐了奚老太太的人中,可掐了半天也毫无反应。又赶快搭了脉,命小丫环把老太太摔断的腿从被子里抬出来。
堂嫂的手指那般柔嫩,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在晚香的下颌上,像是鸿毛轻略,又如东风满腮。对晚香的欲望,她没多做评判,只是浅浅吟着诗经中最浅显不过的一句:“野有蔓草,零露漙兮。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。相逢相遇,适我愿兮。”
晚香望地发了呆,香油的气味混在猎猎的风吹经幡声,盘香的烟气在有些拥堵的送子娘娘庙里盘桓不去,唯有堂嫂安静如玉的面庞让这暴躁的氛围凝固下来。
第四十章
野有蔓草,零露瀼瀼。有美一人,婉如清扬。相逢相遇,与子偕臧。
不时,奚夏华便急仓促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,一头撞到了晚香身上,歉意地看她一眼,来不及整整衣冠,又朝着庑廊另一头跑去。
晚香一听不乐意了,这些天一向被祖母关在宅子里,又有娘亲的病情牵挂住了脚,忙繁忙碌了半个正月,好轻易才溜出来一趟,哪有未纵情便回家的事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