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静惊奇地睁大了眼睛,却见孙穆走得甚急,方才解下来不久放到桌边的荷包也未及带,跨出屋子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,却头也不回,踉踉跄跄地拜别了。

宝钗定定地看了姚静一会儿,见她一脸气鼓鼓的模样,清楚是理直气壮,有恃无恐,暗中点头,几番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说道:“师父待你甚为亲厚,望你莫要让她悲伤。”说罢就分开了。

姚静闻言神采大变:“你竟要我向薛宝钗报歉?如何能够?就算她拿海运买卖的事情逼迫,也是不能!”

可惜宝钗的这番思虑,是姚静不成能明白,也不屑明白的。在她看来,天下上人大略能够分为两种:支撑她的,和不支撑她的。支撑她的报酬了支撑她捐躯了很多,毫无收成,只凭一个信心和对她的爱支撑,但是她却以为理所当然,反倒不明白她明显站在真谛的一边,为甚么那么多人有眼无珠,纷繁阔别她,嫌弃她。

古往今来凡成绩大事者,纵有飞鸟尽良弓藏之举,也会忍到功成名就之时,无人会似姚静这般,寸土之功未建,就背后插刀,架空火伴的。别说宝钗所行之事,一片朴拙尽为别人,便纵是宝钗心存不轨,有藏奸之意,姚静身为火伴,也不该明面上闹得如此丢脸,尽显蠢相。如此鼓吹出去,再加上世人以讹传讹的本性,谁还敢信赖姚静为人?谁还敢与她同事?

姚静志气虽高,但太刚强己见,行事过火,敷衍没见地的山野村妇,或许另有胜算;略有见地者如大观园中诸女,哪个肯耐着性子听她大放厥词?就连香菱,崇拜才高之士,早些时候对姚静赞不断口,现在也是暗里颇多微词,更不要说别人了。

实在姚静本在发热,喝过一盏燕窝粥,顿觉舒畅了些,昏昏沉沉间就睡畴昔了。一向比及夜过半夜才醒了过来,星眼昏黄之间,叫太小丫环问时,却仍不见孙穆踪迹。

“不必惶恐。明日去刘姥姥和香菱家问问看,再者探探香菱的口风,说不定孙姐姐正在那薛宝钗的院子里享用锦衣玉食呢。”姚静口中酸溜溜地说道,不晓得为甚么,竟感觉有些难过,房中烛影凄清,她竟第一次品出了“茕茕孤单,形影相吊”的意味。

到了第五日上头,仍不见孙穆踪迹。偌大的一小我,在这都城中竟然如同平白蒸发了普通。姚埋头中烦躁悔怨,因身子略好了些,能下地了,挣扎着雇了一辆车子,来到刘姥姥家门前。

“姚女人……仆人出门去了……这……这如何是好?”新寻来服侍她们的小丫环捧着一盏燕窝粥慌镇静张赶到床前,结结巴巴向姚静问道。

姚静恼羞成怒道:“纵使她晓得又如何?”

姚埋头中大怒,道:“现在竟连她们也敢嫌弃我!想当年……倘若孙姐姐仍在时……”说到此处,只感觉又酸又涩,竟然哭泣起来。

孙穆见那绣活是为姚静绣的一件褂子,不觉心伤,俄然拿起那剪子,向着姚静一字字说道:“君子断交,不吐恶言。此事不过割席断袍罢了。”她见姚静微微皱起眉头,也不管她听懂了没有,直接用那剪子将所穿上裳的一块裁了下来,掷到她面前,回身就走。

姚埋头中微感不安,但势强已久,不肯等闲闪现出来。当下眸子一转,道:“不必惶恐。她临走之时连荷包里的碎银子都忘了带,纵使荣国府寻那薛宝钗,也花不起钱雇车子。只怕只是在四周转转罢了,没准到晚间就老诚恳实返来了。”又叮咛道:“你且将那盏燕窝粥捧过来,喂我喝下。此粥滋阴养颜,与我身上的伤势大有裨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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