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阿姨跟女儿摆了这半日神采,晓得她必然各式挽回,想来必定昂首贴耳,事事顺服的,想不到别的事情还好,提到“香菱”两个字,仍旧是这么油盐不进。当下大怒道:“既如此,我也反面你讲甚么母女交谊。我自命人去报官。你若吃官司时,休要怪我无情。”

宝钗红着眼睛,笑道:“嬷嬷放心,我没事。你也是晓得我的,我做事岂有瞒着母亲的,现在为了个香菱,已经是大大的特别了,岂能再背着她。”想了想,又道:“这桩事是我不对,这顿打也自该受着。母女岂有隔夜仇?莫非母亲给哥哥纳妾不成,竟连女儿也不认了吗?我不信我在母亲心中的分量,还不如哥哥的一个妾去!”

张嬷嬷此时只得感喟堕泪,却不好说甚么,心中只能悄悄祷告,薛阿姨早日消气,宝钗母女二人仍旧如先前密切。

宝钗只冷静堕泪,并不说话,也不要求。

王夫人道:“既是如此,令人悄悄查访也就是了。”心中却晓得纵使寻到香菱,一个逃奴,不过往官府里一送,一顿乱棍打死罢了。

薛阿姨恨恨道:“姐姐也是见过香菱的,却说说看,那般丰度的丫环去那里寻去!”

正在这时,王夫人来寻薛阿姨说话来了,见了这副气象,禁不住皱眉,连声问此中的原因。

早晨薛蟠回家,传闻香菱竟然跑了。正如煮熟的鸭子飞了、就要到口的肥肉溜走了普通,当下就火冒三丈。待到晓得是宝钗的手笔,因想起这些日子烦宝钗摒挡买卖时说的话,却不大美意义多说宝钗的不是。薛蟠常日里只晓得花天酒地,真正碰到事的时候,却不是办事的人,薛阿姨催着他去报官,他也不解缆,只说来日去寻贾琏,讨个主张。

薛阿姨又央了贾琏,在外头悄悄查访,不过白花了银子罢了,那里查访获得?故而越想越是活力,薛蟠尚未说甚么,她倒连续几天给宝钗眼色看。这日俄然想起薛父活着时候的嘱托,命人将宝钗唤了,寒着脸将一个匣子推给她道:“你父亲活着时颇看重女人,恐怕我这个当亲娘的委曲了女人,故特地给女人指了然嫁奁,言说我只要添的,没有减的。现在家道艰巨,一日不如一日了,我并没有甚么能够多给女人的,只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,也不好替你收着,免得女人背后里说我兼并了你的东西去。现在还是交与你自个儿保管罢。”

主仆两人苦中作乐,闹了一回,宝钗遂静下心来看这地契房契,见先前掌柜的跑掉的那间绸缎庄也在此中,不觉蹙眉。莺儿在旁见了,忙问道:“想来必是难以打理。现在不过是十中有一,如果将来全一股脑给了女人,可又该如何运营?”

张嬷嬷此时才带了宝钗出去,命人取了极好的药,替宝钗细细包扎了,滴泪道:“女人的脾气外柔内刚,拿定了主张,是别人都劝不得的。现在我也不敢多说甚么,只是太太正在气头上,女人多么聪明人,何必这么诚恳,把甚么话都讲与太太听,岂不是火上浇油?白受了这番皮肉之苦。”

宝钗点头道:“当年买下香菱时候,母亲原说她是归了我的。我现在才敢擅自放了她。那卖身契天然要还给她的,不然,岂不成了逃奴?”

薛阿姨余怒未消,竟也不替宝钗粉饰,竟然一五一十将宝钗擅自放了香菱的事情说了出来,末端说:“我只当香菱那孩子没福分,又被人拐走了,千算万算都未推测,竟是宝丫头当了贼,遇事不说一心为本身兄长考虑,反倒向着外人了!何况这做的都是甚么事!一时若官府清查起来,问起话,岂不是让人笑话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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