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[红楼钗黛]咸猪手,蟹黄酒 > 第37章
秦氏看宝钗神采变幻,也不去细问,只是自顾自叹道:“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。现在这荣宁两府,除了他以外,竟无一个男人能挑大梁的,那贾琏只顾耍些小聪明,余者更是鼠目寸光,尴尬大任。我原说凤婶子是脂粉队里的豪杰,原盼着她能从旁襄助的,想不到她反倒助着那愚妇,争些意气。我一个将死之人,颜面扫地,又有何惧,只是今后贾家的名声,就毁于一旦了!”
宝钗自知说错了话,涨红了脸,一言不发。若论辈分,她原比秦氏高了一倍,但现在情势比人强,只能低头受教。就听得秦氏劈脸经验道:“我先前虽未见你,也早晓得你的贤名,只道你公然是个聪明孩子,便如凤丫头普通,倒也担负得起兴衰大事。想不到竟是个死读书的愚人。须知那三纲五常,三从四德,本来是多事的人编排挤来,好哄哄人的。只因暗合了龙椅上头人的意义,才传播开了。聪明的人拿这个当幌子,只为了本身的位子做得稳妥,实在并未曾把此中所谓圣贤之言当作圣旨普通。就算是圣旨,也如放屁,阳奉阴违,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情多了!只要傻子,才拿个鸡毛适时箭,对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。我是甚么人,岂容你在这里说三道四?”
实在秦氏说宝钗是个死读书的愚人,当然过火刻薄,但也不能算毫无根由。
秦氏嘲笑道:“无妨事?你晓得甚么?你道西府里那位珠大奶奶,何故不受人待见?做女性命苦啊!去处稍有不对,就是一辈子的事。李家只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那里管她的死活?这还罢了,她好歹有个小子,还能守着。我那爹娘,才叫过分,我未落草时,只盼着是个带把的,多方策划,待到晓得是个女儿家,也就撂开了手,如泥土瓦砾普通了。不然,我何故沦落此处,又何故日日要受尤氏的闲气?”
宝钗听得悄悄心惊。一来她尚未出阁,再猜想不到婆媳之间竟算计至此,二来她极少来宁国府,更是初会秦氏,竟不防秦氏说话如此直言不讳,涓滴不肯给尤氏留面子。她见秦氏一双眼睛似笑非笑,直往本身身上打量,忙笑着说道:“清者自清。幸亏我是女儿之身,倒无妨事的。”
宝钗见秦氏更加激愤起来,自忖交浅言深,绝非善事,忙笑着说道:“奶奶这话从何提及?我年纪尚轻,竟是不懂。奶奶久病初愈,不免思虑重些,这并不算甚么事。平素里奶奶贡献珍大嫂子,都是阖府奖饰的,珍大嫂子也待奶奶如自家女孩儿普通,娘儿们一团和蔼,何必因了这些小事思虑伤感?奶奶放心,我并不是那传话的人,这话谁会记在心中,不过听听就忘了。还请奶奶保重身子,少思多动……”
宝钗点头苦笑道:“想来是我常日不得她的欢心,随便敷衍诚恳看我出丑也未可知。”
那秦氏听她如是说,却点头道:“那里有这般简朴。我那凤婶子,少说也有几万个心眼子。只怕让你出丑还是小事,要和我婆婆一起对于我才是真的。畴前我家好时,娘儿们有说有笑,何其密切,现在见我家里不可了,西府里老太太、太太只怕还不晓得动静呢,她就先变了嘴脸。”说到此处,只感觉一股彻骨的孤单由心底生起。
宝钗一看之下,见是贾珍,因避之不及,遂盘算主张,先上前施礼,以兄称呼之,再顺势告别。谁知贾珍才进门就向着秦氏开口说道:“听佩凤说那婆娘硬要拉你来园子里乱逛,我就晓得不好,急着赶过来,路上又听偕鸳说你晕倒了,现在可曾好些了?”一语未落,已看到房中另有别人,见是个穿戴男人衣衫的陌生男人,不觉微微眯了眼睛,沉声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