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氏道:“今后放心住下罢。你姐姐当年读书时候的教习也归家了,一时也找不到端庄的女先生。且先跟着我读书好了。只我晓得你聪明,我也不过略读了点书,教不得你很多,到时候不准笑我。听你父亲说,你已经读过《四书》了?”
黛玉被紫鹃和另一个丫头扶着,手里还拿着林徹形貌的书,身前身后都有婆子点着灯,烛光微微地颤抖着,映着路两边并不熟谙的风景也亲热了起来。
四书五经黛玉倒都是有的,也感觉拿人家的敬爱之物甚是不当,不过到底猎奇心重,想见一下大师手笔,亦故意看看林二哥这位远近闻名的才子的字,故而推让一番,也就承诺了来。
一家子皆遵循食不言的古训,倒是不紧不慢、细嚼慢咽地用了饭,竟是先有丫环奉上香片铜盂来,黛玉先漱口拭手,方有人捧上茶盏来,倒合了畴前林海的教诲了。
叔叔家的女子都很有些传奇经历。尚未曾会面的长嫂葛氏出身江门,祖父曾任兵部尚书,其父葛菁,当年因不受忠义太子招揽而肇事上身。堂堂亲王太子,竟也使出了下作手腕,打通葛菁亲信,与山上匪寇勾搭,取了他的性命。葛韵婉自幼习武,闻讯领仆人与父亲亲兵夜袭匪寨,把那穷兄暴徒的头颅割了下来为父报仇。先皇感其纯孝,赦了她私动兵吏、不报而诛的罪恶。虽逃过监狱之灾,葛氏本来定下的婚事却是以告吹。倒是林征听此义举,心生神驰,求了父母去葛家说亲。现在葛氏随他在晋阳,顾问他的糊口起居。夫唱妇随,可谓恩爱。
未几时,有丫环来报晚膳已备好。宋氏便道:“你叔叔今儿个不在,就我们四个,论理男女不当同席,不过你们自家兄妹,本日是头次着家,且吃一席,相互热络热络。到明日,他们也就在各自院里,懒得来烦我了。”
“女人,我们到啦。”雪雁笑道。
宋子宜是书画大师,他所誊抄、又注了备录的书可算了不得了,林徹撒娇道:“外祖父写字豪宕,mm文质柔敏,不定风俗。我有临摹的一本,只略略改了笔锋,mm一会儿看看,喜好哪本就用哪本,可好?”
母子几人又说了会儿话,见时候不早,宋氏才叫婆子们点好灯,好好地把二爷、三爷、玉女人都送归去。
“都走慢些,并不必焦急。”她站在廊下,亲身目送着儿子侄女走远了,才返身归去。
宋氏亲领着黛玉坐上了小轿,一起指给她看:“这里是几个管事的住处,账房也在这个院子里,我们家一共三个管事的,转头领来让你屋里的丫头们认一认,今后每月领月钱,就叫她们到这儿来支。这里是你大哥住的院子,离我们有些远——你年老是习武之人,院子里有演武场,怕吵着大伙儿,他媳妇也是将门虎女,很有其父之风,现下在晋阳,今后就能见到了。这边是正厅,平常我们也不来。往背面是你叔叔的书房,里头是有些好书的,你如果有想看的,外头买不到的话,无妨叫你三哥来里头替你找找。你院子里我也给你修了书房,放你父亲的书,比这个小些。这条路往东去,那两个院子住着你二哥和你三哥。你二哥已经订了亲,刘家女人现给她母亲守孝呢,过两年就能过门了。你三哥是个闷葫芦,二哥倒是好玩些。”宋氏指着西边,“我们往那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