漱楠苑同林馥环所居的院落普通的大小,青砖雪墙,很有古意。院中翠竹遮映,鸟雀微鸣,几株杏花开得分外浓烈,像铺天盖地的云,更衬得竹愈翠,花愈白。天井中心有一个铺了卵石底与大理石边的小水池,引院外死水而入,养了几尾金鱼,看着非常安闲。院子朝南是黛玉的寝室,朝东那一排屋子给轮班的婆子丫环,朝西则是一栋二层小楼,挂着一块匾,上书“揽月”二字,便是书房了。
“都走慢些,并不必焦急。”她站在廊下,亲身目送着儿子侄女走远了,才返身归去。
宋氏道:“今后放心住下罢。你姐姐当年读书时候的教习也归家了,一时也找不到端庄的女先生。且先跟着我读书好了。只我晓得你聪明,我也不过略读了点书,教不得你很多,到时候不准笑我。听你父亲说,你已经读过《四书》了?”
叔叔家的女子都很有些传奇经历。尚未曾会面的长嫂葛氏出身江门,祖父曾任兵部尚书,其父葛菁,当年因不受忠义太子招揽而肇事上身。堂堂亲王太子,竟也使出了下作手腕,打通葛菁亲信,与山上匪寇勾搭,取了他的性命。葛韵婉自幼习武,闻讯领仆人与父亲亲兵夜袭匪寨,把那穷兄暴徒的头颅割了下来为父报仇。先皇感其纯孝,赦了她私动兵吏、不报而诛的罪恶。虽逃过监狱之灾,葛氏本来定下的婚事却是以告吹。倒是林征听此义举,心生神驰,求了父母去葛家说亲。现在葛氏随他在晋阳,顾问他的糊口起居。夫唱妇随,可谓恩爱。
未几时,有丫环来报晚膳已备好。宋氏便道:“你叔叔今儿个不在,就我们四个,论理男女不当同席,不过你们自家兄妹,本日是头次着家,且吃一席,相互热络热络。到明日,他们也就在各自院里,懒得来烦我了。”
“人家好好地,如何会要你的书?清楚是你骗他。”宋氏无法地摇点头,对林徥道,“下回你如果瞧见了、传闻了你二哥匡人,莫管其他,立即照着他的头打两下,他如勇敢还手,就说是我打的。”
如许的女子,黛玉畴前只在戏本里见过,更不提这桩婚事并非父母做主,而是林征本身的主张。李纨、宝钗如许连听《木兰参军》都要嗤笑,说绝无能够的,不晓得听了葛氏的经历,是不是要瞠目结舌。但是如许的人成了本身的大嫂也没甚么不好,她想着林征粗糙却暖和的手,内心想道:“大哥如许的豪杰豪杰,也唯有这等有胆识有派头的女子,才好与他相配。”
到啦。她内心也微微地笑了,到家啦。
宋氏亦跟着瞄了一眼,指着此中的一本,朝黛玉使眼色。黛玉心知那必是宋公亲笔,虽非常神驰,但并不欲夺人所爱,瞧了半天,选了本墨迹最新、笔迹非常尽情的。
黛玉畴前在荣国府,和宝玉自小顽惯了,饮食起居并不决计分席。现在听宋氏说本家兄妹尚需避讳,不觉面上一臊,好轻易掩下去,跟着宋氏一道去了她屋里。
又走了不短的一段路,穿过了家里的花圃儿,方到宋氏的屋子,正面有五间上房,两边廊下悬着各色鸟雀,各自通向两边配房。宋氏领着黛玉还是往前,指着一处小院道:“这是你馥环姐姐未出阁的时候住的,当时她才一丁点大呢,一晃也这么多年畴昔了。你就住在她中间的漱楠苑,我们畴昔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