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外。
“你骗我。”
先生呢?
“仆人好得很,您想见他的话,我帮您去喊一喊。”少年想这客人应当熟谙店东,看来也不像恶人,便热忱迎道。
堆栈仆人眼中的哀色好久才粉饰下去,却只站在楼梯口怔怔地看着白发人,没有再进步一步。少年模糊发觉出氛围不对,抓着擦汗的布巾冷静扭头去了伙房。
但是没有,先生要被人当作妖献祭,季将军在地牢里存亡未卜。
他不问先生是如何活的下来,不问当时为何把他送到这里。他当时不久后晓得季将军大破北蛮,便知先生也应好好地活在他不晓得的某处。
“季将军来了吗?”进了楼上隔开的单间,黎衣才缓声问道。
“先生代你去赴死了。”长岁闻声箱里的动静,也偶然说甚么哄人的安抚之言,他现在又悲又恼,说出来的话也像句句淬了毒,“你明知朝廷下了捉妖令,为何还要留下来扳连先生?”
“我那里骗你,我为何要骗你?先生早替你排好了后路,就是想让你好好过个像人一样的日子。”
“他在邻近的药铺。”黎安设下头上的斗笠,细心地看了看黎衣现在的模样,才晓得为何来这探听时鲜有人熟谙堆栈仆人,“这副模样倒也不错,只是你本来的模样要都雅些。”
“你是店中的小二?”白发人仿佛是对旁人的这类猎奇习觉得常,并未对少年的无礼行动感到愤怒,“这里可有人叫长岁?”
黎衣感觉脸上尽是凉意。
黎安感觉黎衣语气不对,却还来不及考虑,就面前一黑,身材有力地向旁侧滑去,倒在了青年纤细却健壮的怀里。
众庶凭生,众庶凭生……
也幸得来的都是些心宽的熟人,他手脚慢些倒也没甚么大事。
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都雅的人,不笑时都让民气生好感,笑起来更是令人如沐东风。少年讷讷地站在原地,一时候也忘了去伙房端菜,想等等看这客人另有甚么事情要问。
“啊,是。”少年怔了一会,才仓猝答道,“长岁哥去娶女人了。”
微风细雨,莺飞草长。
可先生不要他了。
穿戴灰衣的长岁咬着牙狠狠地抹了抹被恍惚的双眼,把贴了纸符的大箱搬上驴车,再把筹办好的稻草压在大箱上,直至完整地隐没了箱子的表面才停下伤痕累累的手。长岁颤抖着腿坐上驴车,拉车的驴子短促地叫了一声,往着运送白衣先生的马车的相反方向渐渐行去。
他不知被妖丹续命的人还丹后会如何样,先生说会老得快,那岂不是身材衰竭的也要比凡人要快很多。黎衣明知先生的事已经与他无关,却还是眼睛一热,不自发地握住了先生的手,又发明那双手已经失了白净的光彩,竟已成了白叟的枯木。
“都雅有何用,这才是凡人该有的模样。”黎衣替黎安斟了杯茶,如同与好久未见的老友会面,再无他意,“我想过人的日子,天然要学着凡人生老病死……先生自那以后去了那里?”
“先生,你又是如何……”黎衣缓过神,才忽的重视到黎安本来如墨的发丝现在竟是一片乌黑,清楚轮不到贰肉痛,他还是喉间发涩,忍不住问了出口。
他不信先生会丢下他,他不信。
纵使他是妖,也不过是这众庶中的一个罢了。
“在江南到处看看。”黎安抿了口茶,捋至耳后的鬓发垂下,垂到肩头的白发和玄色的布料构成了激烈的对比。黎衣看着先生和之前一样的暖和神采,竟有种他和先生还在草房里的错觉,伸手便可把那肥胖的肩紧紧环在怀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