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莉诺攥紧了匕首，一动不动。
“不消了，我熟谙路。”埃莉诺脱开侍女的搀扶，走出两步回眸笑了笑，“你们都很怕吧？趁还能逃，尽早逃出去。”
安东尼斯饶有兴趣地察看着这对父女的惨状，干脆褪下湿透的长外袍，往外萧洒地一掷，施施然便要踩着米哈尔的脊背上车。
她眼睫缓慢扇动着，半晌才哑声说：“因为另有令我更惊骇的事。”
埃莉诺没抵挡，只看着艾萨克的尸身问：“你是如何做到的？神殿有如许强力的术法？”
埃莉诺想起了空中花圃里的安东尼斯。他任由玫瑰勾破手指，轻嗅本该没有味道的玫瑰。另有他急不成耐的他杀行动……
安东尼斯弯了弯眼角：“我会在冥河对岸等你的。”
“米哈尔究竟是……”埃莉诺反而惊奇起来。
天子惊奇于她的乖顺，扬了扬眉毛，随即更加光辉地笑开。
“嗯，很不错的决定，捐躯女儿和肚子里的杂种，等后盾到了再冲上云宫报仇。”安东尼斯哧哧笑起来，回身往马车上走，“我会等着你的，老艾萨克。”
安东尼斯深深吸了口气，可呼吸都让他备受折磨：“以是……你来见我，还度量着同归于尽的设法，我真的很欢畅。”
安东尼斯以颤抖的手指解下腰间装潢用的匕首，向她一推。
一团无以名状的暗影将米哈尔吞了下去。
埃莉诺一震。
“只要神殿没有拔除婚姻，你的皇后就仍然是安娜。”
安东尼斯斜睨她，幽幽感喟，也挑选了沉默。
“我为带您去……”
“嗯，但幸亏现在这血脉终究要死绝了。”
这么说着，她手腕轻抖，纯白裙裾随之散开。丰富的丝绸上装点着数不清的珍珠和细钻，以金银线连缀勾画，闪闪动烁的鲜明是一幅琼宇星座图。
马车在空旷的长街上奔驰，一起驶上天子御用的山道。走到半途，云宫从环绕的雾气中现出表面。一天的雨终究落完，蒙着水汽的太阳向着西侧的海湾缓缓降落，大片泛灰的云朵尚未散尽，风不疾不徐地走过，整座皇都便时而覆盖在暖黄的日光中，时而又堕入冷灰的暗影。也许是太|温馨了，埃莉诺竟然感觉现在的艾斯纳更像一座鬼城。
“还留在云宫的人，都惊骇至极，”他稍停顿，声音里笑意更浓，“我当然也不例外。”
马车折入云宫侧翼停下，安东尼斯先下车，将米哈尔往旁一踢，双臂向埃莉诺伸开，笑嘻嘻的：“埃莉，我接住你。”
艾萨克木然昂首，却没行动。
那些葬身在街巷、被砌进砖墙的亡魂都即将在逢魔时候摆脱白天的桎梏，絮絮低语着随风浪荡，只等着传说中的世纪之末来临－－灭亡之火将重新扑灭陆地，艾奥井水将再次浇灭火种，三女神将合一后复活，统统重新来过。
裙摆上的珍珠宝石硌得埃莉诺膝盖疼。她和顺地低头，视野却向侧掠。她瞥见安东尼斯取过后冠，米哈尔今后退，长袍下暴露尖头靴，茶青色的。
安东尼斯嘴唇翕动着，很久才闭上眼。他的眼窝也深深凹了出来。
他舔了舔唇角，感喟：“然后我把他们都吃了。可惜余味不敷好。”
羽箭齐发，支支对准安东尼斯。
安娜蒲伏在地，一动不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