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衫文士微微一怔,亦展颜笑了起来。得当时,朝日兴旺东升,草叶花瓣上露水垂垂蒸发不见,岸旁几个药人捧着空坛回到船上来,道:“姥姥,露水散得太快,我们只收到一坛。”
二人愈谈愈是投入,时而辩论语吐如连珠飞缀,时而缓叹声似桐琴夜鸣,说到畅怀处,又拊掌大笑,清声逸散春江之上,与缥缈白雾环绕共舞。
那青衫文士极其灵敏细致,见她含笑沉吟,便问道:“愚兄刚才肤见,不知曾君何故教我?”
那人一揖罢了, 青碧衣袂不动,人倏而自岸头轻飘飘飞点, 如一羽鸿毛般落在舟头。
曾九道:“现在露水还未积足,提早说了有甚么意义?我们不如聊点别个?”
曾九越聊越是诧异,她活了近八十个年初,自恃已是影象超群、悟性不凡之辈,如此才得遍览群书,文采斑斓,但这青衫文士不过二十出头年纪,谈笑间逸兴纷飞似天马行空,学问赅博如浩大江海,令人既是佩服,又是赞叹,即使是学富五车的老儒前来与他论道,也当瞿但是喜,瞠目结舌。
二人已互通各自姓氏,曾九知他姓黄,见他一口一个曾君,明显不因她为女子而骄易,有不拘礼法、诚恳订交之意,不由柔声笑道:“我行九,没驰名字,黄兄若不嫌弃,称我一声九妹便是了。”又镇静的叹了口气,道,“我刚才不说话只是忽有所感,我观黄兄言行做派,竟好像本身变作了个男人普通,不由感觉欣喜又好笑。”
曾九心觉对劲,正见劈面而坐的青衫文士也已点茶胜利,盏中茶面盈盈洁白,与她普通无二。两人互瞧了眼相互盏中景象,又抬眼四目相视,便都悄悄一笑,道:“如此便瞧谁的茶先露水光罢。”
曾九便一一叮咛, 未几时药人自舱中搬出一张黄润如玉的矮竹几,又摆列了两张独榻,二人效仿古道, 并膝跪坐在船头, 又有药人捡了几碟鲜果、干脯摆上几来, 将点茶所用的茶炉、细碳、茶碾、竹筅、长颈紫铜壶等一一架放安妥, 这才退去。
青衫文士仰天一看,悠悠道:“这伎俩手劲本便是斗茶中的大门道,内功是我自个儿勤修苦练的,伎俩招式上的武功么,也是戋戋鄙人自创而成,如何还不算赢了?”
青衫文士不由哈哈大笑,道:“妙哉!”
曾九浅笑道:“我夙来爱好好菜美馔,妄图口腹之欲,又惫懒于不时下厨,便着意挑了厨艺尚可的奴婢来使唤,整治食材时叮咛一二,他们也能明白到几分妙谛,这就省了我很多工夫啦。”
青衫文士闻声浅笑道:“我亦成心往桃花岛去,不如搭你便舟,结伴随行罢。”
青衫人微微一笑,道:“不晓得你有甚么好茶,竟如许大的口气?”
青衣人微感兴趣,便就食经菜道与她扳话起来。曾九只听了三言两语,便发觉此人颇得其中三昧,仿佛我道中人,便也来了谈兴。二人交换烹馔心得,点评世上名菜,说到鼓起处,不免又引经据典,吟诵起化用某一味好菜的诗句来。就此便又将话题转到了诗词歌赋、千古文章上来。
曾九道:“不瞒你说,我精研毒道十余年,成心与天下豪杰参议胜负,听闻东海桃花岛岛主精通各式杂学,想来也必然雅擅医毒,故而心神驰之,欲出海登门拜访。”思及于此,忽而心想,“桃花岛岛主名叫黄药师,此人也是姓黄,此地又离东海不远,难不成这是巧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