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呀!”陈酿笑道,七娘不讲理起来,他是拿她没有体例的。
她像是俄然开了窍,就着陈酿的书案纸笔,奋笔疾书起来。便是陈酿,也从未见过七娘如此当真的模样。
“夜凉如水,快进屋吧!已作罢了。”
七娘闻声,这才回过神来。她遂问道:
“还是我送你吧,夜深了。”
七娘大笑起来,滑头道:
七娘细心瞧了瞧,开篇题了“浮沉散人”的名,想来是许姐姐的号。这倒不像她,像个女羽士,闺阁娘子哪来如许寡淡的名号?
七娘打量一阵子,只道:
集子有些年初了,多是闺怨之词,偶有感时怀古之句,也颇是精美。
陈酿闻声转头,神情里亦感染了月色的清冽。
彻夜的月光轻柔,他时不时朝窗中看,竹影映上窗棂,疏影横斜,暗香浮动。七娘衣裙平淡,在轻晃的竹影中若隐若现,倒不见她常日的神情,尽是诗书浸润的和顺。
“你安知是她?浮沉散人,瞧着不像小娘子的号。许姐姐么,是走水路从徽州来,人又都雅,应唤作‘玉湖西子’才是。”
七娘欠了欠身子,方才一心作文,不觉已是后半夜。天有些发凉,有些莫名的清润。其间,陈酿进屋剪了多少回灯花,她是不晓得的,幸亏文章已作好了。
琳琅扶着七娘,正待道别,却听陈酿轻声道:
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后,“吓”的一声,蓦地做个鬼脸。陈酿一惊,集子也落了。
后半夜蓦地生了寒意,他却还在屋外席地而坐。七娘隔窗悄悄看着,他的白衣洒了层冷冽的月光,衣服的表面揉进月光与夜色中,只叫人感觉冷酷又疏离。
七娘不甘心肠接过,他又取了件本身的袍子替她披上。青灰的袍子太长太大,已曳到地上,显得七娘弱不由风的。他送她至院外,天还黑得很。
“酿哥哥甚少插女儿家的花。”
七娘自扒开竹叶往屋中去,他的屋子老是平静,而他,老是在书案前。陈酿正捧着一本翻旧了的集子,看得当真,倒并不知七娘已至。
“你的白瓷瓶呢?”
他轻手重脚地多掌了几盏灯,夜里勤奋,最怕她熬坏了眼睛。七娘倒是不觉,只自顾自地写着。
“大夫人让你来问我?”
“是许娘子的集子,那回在花圃拾得,你替我还了吧。”
“可你是最好的酿哥哥啊!酿哥哥说过无妨的。”七娘托腮,撑在案上,只偏头看着他。
“你自还了便是,定不错的。”
七娘不解,因向陈酿道:
她只痴然看着陈酿,愣愣地接过茶盏,却也不喝。
七娘又道:
“酿哥哥要赶蓼蓼?”七娘委曲地看着他。
“各家开支节余本就分歧,不过是力所能及地帮人。存着沽名钓誉的心机,实在是不该。”
陈酿亦自斟了盏茶,只道:
七娘有些讪讪,她轻声唤道:
“是怕别家不肯么?”
这明显不是酿哥哥的集子,手抄的笔迹工致秀美,倒是有些眼熟。
她可贵如此,那样的光阴,显得很慢很慢。夜里喧闹,只闻得轻风拂过竹叶的沙响,仿佛统统的心境都沉淀得心安理得。
陈酿摇点头:
陈酿遂不扰她,悄悄退出版房,只在门外竹林间的小几前坐了,还是饮茶作文。
陈酿岂能不知她,只道:
“酿哥哥!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