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上美意相邀,谁敢推拒?关素衣没法,顶着众位夫人羡慕不已的目光去了正殿,沿着墙根往人头攒动的内间走,终究在长公主身边找到本身的位置。长公主挺直腰杆跪坐,膝盖上横放着一柄弯刀,周身煞气浓厚,见她来了浅笑点头,孥嘴道,“瞅瞅,连陛下都来了,太后竟还没到,真是好大的架子。怕是对陛下追封生母之举心存不满呢。”
圣元帝面色阴沉下来,本筹算转回内殿,换一件祭服,不知怎的又留步,腰间佩刀乍然出鞘,划过一抹寒光,又瞬息敛去煞气。而头顶那一截曾被夫人握住的树干此时已掉落在水畦里,砸起一阵泥点。
也只要忽纳尔如许的蛮人才会毫不踌躇地将它脱下来覆盖在水畦上。他对皇权的熟谙或许还不敷深切,今后想起这遭,又会如何作想?若他意欲秋后算账,别说本身,怕是十个关家都不敷他砍!关素衣气得咬牙,既不敢踏畴昔,又不甘回转。忽纳尔正伸开手臂等着她,如果走归去,要求他派几个宫人用木板把水畦盖了,还是也是向他让步,与屈就于皇权有何辨别?
她说着说着已是泪洒满襟,双目熬红,明显已被逼至死路。
太后想起死去的忽苏力雅,想起她驰骋疆场,手刃敌军的英姿,终是渐渐低头,屈辱不堪地应诺。
若在平常,一个水畦罢了,大踏步走畴昔,回屋换身洁净衣服也就罢了。但本日分歧,关素衣为点窜文稿耗了近一个时候,眼看祭礼就要开端,她若趟水畴昔,到得侧殿,竟连重换一套祭服的时候都没有。
关素衣幼经常常跋山渡水,又岂会不知?她手刚搭上藩篱就游移了,故而久久不动。更何况除了浅草,内里另有各种花木,带刺的不在少数,勾破了衣衫或勾乱了发髻,只会让她更显狼狈。仿佛除了踏过龙袍,她已经无路可走。
白福走到廊下施礼,貌似恭敬地回话,“启禀太后娘娘,砂石和木板已经派人去找了,请您稍等半晌。”
“你究竟把皇权当何为么?”她转头诘问。
白福游移半晌,硬着头皮说道,“陛下,您还是等她和离了再说吧。您虽夫人、夫人地唤她,可她现在还是赵大老爷的夫人呢。再者,您既晓得她爱藏书,那常日里也多看点书吧。”
圣元帝赶紧跟畴昔,双臂举得高高的,筹办接住她,却见她并非远跳,而是高跳,一下就抓住了头顶横斜的一根树干,悄悄松松荡了畴昔,落地时像一只胡蝶,悄无声气,素色裙裾俄然绽放又俄然层敛。被她摇下的水珠叮叮咚咚砸落,溅起一朵朵小水花,场面非常美好。
“朕说过让你诚恳点,莫肇事,你偏不听。”圣元帝嗤笑,“朕能追封父亲、祖父、曾祖父为天子,追封母亲为太后,亦能追封死去的兄弟做亲王。有了亲王爵位,你养的那些小崽子们如何着也能捞一个郡王头衔,将来活得也算津润。版画之事,朕已经饶你一次,你竟不知改过,又向关夫人动手。朕没法,只好叫你看明白,在这宫里,朕想让谁活,谁就能活;朕想让谁死,谁就得死。朕要碾谁,谁便是蚍蜉;朕要捧谁,谁就是人上人。你瞧,这就是中原人所谓的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’。那些小崽子能不能活着度过这一遭,全看太后识不见机了。”
“夫人怕是不知,浅草枯萎,渗入雨水,从上面走过,沾上的水迹和泥点只会比水畦更多。”圣元帝状似担忧地提示。